同一個世界,不同的愿景——以大國力量格局變化為例
全球發展趨勢中的不確定性,決定了未來大國力量格局的可塑性。人們習慣于從今天大國力量消長的慣性去推斷未來,但這種習慣往往帶來預測的失誤。
在大國實力消長方面相對比較確定的是,日本和歐洲主要國家在未來10年內,經濟最多只能做到緩慢增長,其結果是發達國家作為一個整體在世界經濟總量中的份額下降,歐洲和日本對世界政治和國際關系的影響也很難擴大。
不過,斷言美國已經或者即將衰落則根據不足。以美國的自然稟賦、人口結構、經濟基礎和科技水平,如果不犯類似于越南戰爭、伊拉克戰爭那樣方向性的戰略錯誤,同時能夠找到新的經濟增長點,國力復蘇是有希望的。但由于新興大國經濟發展迅速,美國在全球經濟總量中所占的份額會緩慢下降。
總體來看,未來10年,大國力量對比的最大可能性是:美國的超級大國地位能夠得以保持,在經濟和科技方面引領世界潮流,但其充當“世界警察”的作用將會下降。在經濟方面,歐盟與美國的經濟總量比較接近。中國的經濟總量會接近或超過美歐,但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技術水平、教育水平遠低于美歐。在經濟總量方面,日本、印度、俄羅斯等國遠居美國、歐盟、中國之后。軍事實力的前三名是美國、中國、俄羅斯。就地緣政治影響而言,美國、歐盟、中國、俄羅斯、印度名列前茅。新興大國的文化軟實力有所提升,但同美國、歐盟、日本相比差距仍然很大。
這種對大國力量對比的分析與預期,是本書編著者根據搜集到的資料所做的盡可能客觀的描述。中美兩國有影響力的戰略家和政治主流,在一些宏觀判斷上有一定的共識,例如美國全球影響力相對下降、中國實力將繼續崛起、歐盟與日本經濟復蘇緩慢、新興大國總體力量上升等。但是,由于兩國政治立場的差異,中美觀察家和學術界對同一個世界有著不同的愿景,強調不同的側面。例如,中國官方幾十年來一直強調世界的多極化是不可阻擋的歷史趨勢,而在一般理解上,多極化自然意味著美國的相對衰落和其他大國的相對強盛。于是,中國媒體關于美國實力下跌、中國崛起的報道比比皆是,也大篇幅報道美國國內的暴力事件、國際社會對美國的抨擊等對美國不利的消息;對冷戰結束以來的俄羅斯和現任總統普京,中國人則充滿贊揚;對伊朗、朝鮮等國敢于同美國對抗,朝鮮領導人受民眾愛戴的新聞,也不惜篇幅予以報道。但是在美國方面,輿論界雖然承認美國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和國際政治影響力不如從前,但同時會提到美國仍然是唯一的超級大國,以及國力繼續發展、創新能力超群的一面;談到中國時,美國人一方面報道中國實力與地位的上升,另一方面也不會忽略中國國內的各種政治、經濟、社會發展的“瓶頸”。美國媒體經常還突出報道俄羅斯國力中的弱項和國內政治的陰暗面。又如,中國媒體強調發展中大國的“群體崛起”和“聯合自強”,而美國媒體突出描述的則是某些發展中國家的內部困難和“金磚五國”相互間的矛盾。美國戰略家布熱津斯基在其近著《戰略遠見》中,希望看到俄羅斯和土耳其在未來幾十年中成為“大西方世界”的一部分,這在中國戰略家眼里是絕不會出現的前景。
盡管有如此大的認知差距,但中美兩國領導層對當今世界戰略格局和大國力量對比,都持有比各自國內輿論更為清醒而全面的認識。站在本國長遠利益的立場上,他們也深刻認識到,中美經濟的相互依存,新興大國和發達國家之間的經濟相互依存,以及世界各大國對全球穩定和經濟復興的依賴,使大國對抗的代價變得越來越難以承受。然而中美兩國各自的國內政治現狀,又使他們的這些清醒認識難以向公眾明確表達,也難以為公眾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