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演奏會,果然場場爆滿,甚至臨時又加了兩場,最后一場還賣了站票。
接到佳佳公司的邀請函,曹大師真是興奮得跳了起來。
夫妻二人的商務(wù)艙機(jī)票,臺北、臺南、高雄和屏東四場演奏會,五星級飯店和一個月的鋼琴講座,居然可以拿到這個數(shù)字。
曹大師把信遞給老婆,老婆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不是騙人的吧?這比前年美國人邀請的待遇好多了,他們能賺得回來嗎?何況還有這臺北國際音樂廳的演出,他們租場子就得花多少錢哪?”
曹大師低著頭沉吟了一下:“我也是不放心,先托朋友查過,查了半天,說這是個剛成立的音樂社,還沒辦過任何活動,我這是頭一遭。”
“還是小心點(diǎn)兒!”曹太太的臉沉了下來。
“我當(dāng)然知道。”曹大師拍拍老婆,“看看嘛!誰不知道國際音樂廳審得嚴(yán),連國際一流大師都不一定進(jìn)得去。我先同意,然后看他們能不能申請下來。”曹大師笑笑,“佳佳公司,咱們是不知道;這國際音樂廳,可沒有假。”
才過一個多月,國際音樂廳居然批準(zhǔn)了。
曹大師興奮得一夜沒合眼,天哪!多棒啊!我曹某人,老了老了,還能到對岸做文化交流,而且一腳跨進(jìn)國際音樂廳。
消息傳給北京音樂界的朋友,立刻看出人性。有的人冷哼一聲,說不曉得動了什么關(guān)系;有人瞪大了眼睛,說老曹真是中獎了。有人說這是政策導(dǎo)向,兩岸正加強(qiáng)交流,讓老曹給撿到了。有人則在老曹耳朵邊小聲吹風(fēng):
“嘿嘿!小心點(diǎn)兒,別被臺灣人騙了。”
這些話,曹大師一律當(dāng)耳邊風(fēng),因?yàn)樗目诖钋宄鸭压緟R來的錢,已經(jīng)沉甸甸地落進(jìn)他口袋。
拉著行李,牽著老婆,走出海關(guān)的時候,曹大師的眼睛往人群的高處看,他知道一定會有大的紅彩條,上面寫著歡迎國際鋼琴大師曹某某;他要老婆為他整整頭發(fā),又伸手去為老妻拉了拉領(lǐng)子,免得記者拍照不漂亮。
可是,站在海關(guān)門口,看了半天,沒見任何彩條,也不見半個記者。后面的旅客直催,曹大師夫婦只好被推著往外走。
“您是……您是曹大師是吧!”過來一個戴棒球小帽的年輕人, “我是佳佳公司的小王。”
計(jì)程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曹大師夫婦擠在后座的箱子之間。
“不會太擠吧!”小王回頭問。 “還好!還好!怪我不該帶這么多行李。”曹大師笑笑。曹太太接過話:
“怪你不該帶我來,活受罪。” 不過曹太太才進(jìn)旅館大廳,心情就開朗了。
五星級,果然漂亮,尤其那品位,不平凡!
“我們挑這家,是因?yàn)樽羁拷鼑H音樂廳,您二位走路就能過去了。”小王說著遞過一個音樂廳的地圖,“您這兩天,只要有空就可以去練琴,他們有不少琴房。”頓了一下,“至于吃飯,樓下餐廳多的是,您二位自己去吃,賬掛在房上就成了。”說完居然起身,
“對不起!我們南部還有一堆事,我得趕去料理,演奏會那天見。”
“等等等等……”曹大師急忙攔住,“你不陪我們?”
“陪?”小王一怔,“您二位,這么大了,還用人陪?”
曹太太也趕著問:“王……先生,音樂會的票賣得怎么樣了?”
小王的臉一亮:“整個算起來,已經(jīng)賣八成了。”
“八成!”曹大師夫婦的臉也亮了。
上場前,曹太太為丈夫整了整領(lǐng)帶,又端了盆熱水給丈夫泡手。
曹大師向來有演出之前,雙手發(fā)涼的毛病,使他前兩首曲子都不敢彈快節(jié)奏的。今天他的手更涼了,連泡完熱水,都涼。在這世界第一流的音樂廳,為兩岸文化交流,彈給滿場幾千位臺灣同胞聽,曹大師能聽見自己的心正怦怦跳。
時間到,曹大師出場了。 但是才走上舞臺,他突然僵住了。
“我不會走錯了吧!”他回頭看后臺。小王直做手勢,又喊:“往前走啊!開演啦!你沒聽大家在鼓掌嗎?”
大家是在鼓掌,但大家是多少人,曹大師看不清,只覺得看到的全是椅子,只角落里坐了些,加起來怕連五十人都不到。
“你不是說賣八成座了嗎?”曹大師才下場,就沉沉地問小王。
“是八成座啊!我是說整個算起來啊!臺北是賣得不多,因?yàn)槲覀児驹谀喜浚α慷技性谀喜浚赃@里賣得少,我已經(jīng)很加油了,還臨時抓了二十多人來。”
“那……”曹大師氣得直發(fā)抖,“你們何必選這國際音樂廳?” 小王淡淡一笑:
“因?yàn)檫@是國際音樂廳啊!”
臺北演奏會的第二天,小王就帶曹大師夫婦上飛機(jī),直下高雄。
出機(jī)場時曹大師不再東張西望了,他想:“有輛牛車來接就不錯了。”
正想呢,嚇一跳,一個大花環(huán)掛在了脖子上,一個女學(xué)生樣的小姐,還在曹大師臉上親了一下,接著鎂光燈猛閃,許多人一起喊:
“歡迎曹大師!”
曹大師的眼都花了,被簇?fù)碇叱鰴C(jī)場大廈,還有地方電視臺的訪問,當(dāng)他坐進(jìn)那凱迪拉克加長型禮車時,差點(diǎn)昏了過去。
接下來的演奏會,果然場場爆滿,甚至臨時又加了兩場,最后一場還賣了站票。
“鋼琴講座”更不用說了,早早就報名滿額,曹大師甚至接到北京朋友的電話,為幾個親戚的小孩子說情,請曹大師破格錄取。
曹夫人也精神了,每天有佳佳公司的職員,輪流帶她觀光旅游購物,原來的兩大箱行李,才短短一個月,已經(jīng)變成了五大箱,
所幸曹大師離臺的時候,不但有凱迪拉克,而且跟了十幾輛的車隊(duì),還有幾百名在臺灣收的學(xué)生去送行。行李超重,也由佳佳公司的小王負(fù)擔(dān)多加的運(yùn)費(fèi)。
“小王,真是太謝謝你了。”曹大師臨上飛機(jī),重重地握了握小王的手,又笑笑,吞吞吐吐地說,“對不起!王經(jīng)理,恕我直言,我這一個月來有件事情總想不通,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臺北國際音樂廳那場,觀眾那么少?早知道,我直飛高雄,您又何必浪費(fèi)錢,去國際音樂廳呢?”
“哎呀!”小王居然還是那么淡淡一笑,“因?yàn)槟鞘菄H音樂廳嘛!”
想一想
故事說完了,你搞懂了嗎?
如果佳佳公司沒能力辦國際音樂廳的那場演奏會,何不照曹大師所說,直接安排他到臺灣南部演出就成了。何必繞個大彎子,多花了那么多錢,還差點(diǎn)讓曹大師氣得拂袖而去呢?
要是你還想不出答案,就聽我細(xì)細(xì)分析吧——
什么是“背書”
你知道什么叫“支票背書”嗎?
“支票背書’’就是把支票交給另一個人,在后面簽章,再付給第三者,到時候假使不能兌現(xiàn),由簽章的那個人對第三者負(fù)責(zé)。
如果你剛開始做生意,開期票,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xì),不敢接你的支票,就可能要你找個“有頭有臉”或“他信得過”的人背書。
彼此背書
佳佳公司從頭到尾用的技巧,就是找人背書,而且招數(shù)之高,讓人不得不嘆服。因?yàn)樗硶淮芜不夠,他總共用了四次“背書”。
首先,你想想,以臺灣南部一個剛成立,過去從來沒辦過任伺演奏會,拿不出任何紀(jì)錄的佳佳公司,能請得動曹大師嗎?
佳佳公司怎么證明它有實(shí)力?它當(dāng)然得找人背書。 它找誰?
找國際音樂廳!
問題是,國際音樂廳也要看對象。突然冒出個佳佳公司,說要申請場地,可能嗎?
當(dāng)然不可能! 所以佳佳公司又得請人背書。
請誰? 請曹大師!
兩次背書
國際音樂廳可以不認(rèn)佳佳、不認(rèn)小王,卻不能不認(rèn)國際知名的曹大師,于是批準(zhǔn)了。
佳佳公司再拿國際音樂廳的“批文”給曹大師看。
曹大師可以不信佳佳的牌子,卻不能不信國際音樂廳的牌子,當(dāng)然,曹大師也就答應(yīng)了。
算來已經(jīng)交叉地用了兩次背書,對不對?
好!現(xiàn)在你或許想,既然租了國際音樂廳,就該好好辦。為什么佳佳公司不努力宣傳,而敷衍了事呢?
但是,你再想想,佳佳公司的地盤在哪里?
在臺灣南部啊!它可能未來主要的業(yè)務(wù)是做音樂代理,在南部城市辦音樂會。它剛開張,可能人手不足、經(jīng)驗(yàn)不夠,調(diào)不出許多人到臺北。
還有一點(diǎn),在國際音樂廳的演出之后,接著就有南部的三場,加上一個月的鋼琴講座,要不要安排場地?要不要賣票?要不要報名?要不要宣傳?
如果臺北辦好了,卻用去太多財(cái)力和人力,忽略了它在南部的地盤,值得嗎?
就算在臺北打出一點(diǎn)名號,未來臺北的音樂家,又可能老遠(yuǎn)坐飛機(jī)到南部,找佳佳做他的代理嗎?
所以,佳佳可能不得不放棄臺北。也可能從一起初,就不打算在臺北好好做。 佳佳在國際音樂廳,只是為了找背書啊!
第三次背書
更重要的是“第三次背書”—— 。
當(dāng)南部的樂迷,知道享譽(yù)國際的鋼琴大師,將要來臺,而且在國際音樂廳演奏完,跟著到南部演出的時候,能不興奮嗎?
他們不必老遠(yuǎn)趕到臺北去聽,佳佳公司已經(jīng)把大師請到他們眼前。
就算有人原來不知道曹大師,聽說他在臺北國際音樂廳演出,也就相信了。
這樣的大師到來,能不去聽嗎?佳佳公司能不賣個客滿嗎?
加上曹大師果然技驚四座,當(dāng)然鋼琴講座也報名滿額。如果佳佳公司再把演奏錄音拿出來賣,能不賺翻了嗎?
交叉背書
何止于此,還有第四次的背書呢——
你想想,佳佳公司除了獲利,它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是“名”!
這個剛成立的音樂公司,第一次辦音樂會,就上了國際音樂廳,就賣了個滿堂彩。
如果你是南部的音樂家,想辦演奏會,你會找誰做你的代理?
國際音樂廳、曹大師、客滿的觀眾、如潮的佳評,都為佳佳公司做了“背書”,你可以不信佳佳,不信小王,你能不信那背書嗎?
于是,佳佳公司一炮而紅了。 它成功在哪里?
成功在它以小換大,以交叉背書使它建立了名聲,也可以說它踏著背書者的“臺階”,一步步走向了高峰。
或許你要說,這背書都是找有名的人,你是無名小卒,也不認(rèn)識名人,所以與你無關(guān)。
這么說,你就錯了。要知道,古往今來,多少人都是踩著別人頭頂爬上去的。說不定你正在踩,說不定你正被踩,更可怕的是,你很可能被踩了,卻沒感覺。不信?請看下一個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