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引導江浙民間資本的取向,政策方向并不在于如何“走出去”,而是如何“引進來”。吸引更多的外地、外國資金進入江浙地區,讓場外資金去發掘當地的投資優勢、入股當地的投資股權,反而有可能從內部實現企業管理模式的嬗變。持續的改革推進,是讓民間游資逐步轉化為正規軍的關鍵所在,而當下樓市炒作的退潮恰恰提供了難得的歷史新機遇。
調控重拳收緊了房貸閘門,“炒房者”受挫,但民間游資的去向則充滿懸疑。有媒體近日調查顯示,大批溫州投資客目前都在觀望,并表示至少近期不會考慮投資房地產。原先游走在各大城市樓盤間的千億元溫州民資將另覓方向。 應當看到的是,游資沖動是中國經濟波動的重要影響因素,因此,調控部門需要積極引導和拓寬民間投資渠道。但另一方面,發家于生產作坊的諸多江浙民營資本,已形成了投資慣性,其運作思維很難與現代管理制度相匹配,由此嚴重阻滯了民資探尋新出路的進程。所以,引導民間游資回歸實體經濟的努力,不僅在于拓寬投資渠道,民營企業如何盡快打破家族企業制度的束縛,已然成了一個重要的調控課題。 長期以來,民間游資一直與“炒”字密切聯系,在炒房之外,辣椒、大蒜、出租車、拍照等有投機價值之物,皆曾被民間資本“炒”過。事實上,“炒”,或許能給投資者帶來瞬間暴富機會,但其中蘊藏的風險也不容小覷。不久前,溫州在迪拜的炒房團鎩羽而歸,就是一個顯例。而此次樓市投機資金因為嚴厲的調控政策而撤離,恰恰提供了一個契機,讓民間資本冷靜思考究竟如何規范投資。 在民營資本發達的溫州,當地政府正在出手籌備“民間資本投資服務中心”,以期為炒房資本提供一個類似于股權投資、風險投資等規范的投資渠道。然而,除非是有朋友熱情介紹,相邀共同投資,溫州商人對此往往持觀望態度:一方面,發家于小作坊的第一代開拓者對股權式運作頗有質疑,認為這一模式遠沒有“家長式”的家族管理可靠。股權分散,意味著話語權旁落,這是他們難以接受的。另一方面,溫州商人雖然具有敏銳的市場嗅覺,但股權投資顯然已超乎他們的所長,缺乏專業金融知識掣肘了他們的投資熱情。許多溫州商人對傳統投機行為仍然十分眷戀,或一廂情愿地認為當前樓市調控是“特定時期制定的特殊政策”,對炒房的熱情未減;或伺機尋找下一個炒作目標。 溫州商人謹慎冷對股權投資,其實早有前車之鑒。2008年,溫州首家按照國際模式設立的私募股權投資機構東海創投,高調成立不到一年,便因內部股東紛爭而瀕臨崩盤。這一案例,給當地股權投資市場帶來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反思該案例的經驗教訓頗具現實意義。實際上,東海創投失敗的關鍵,是溫州商人長期形成的固有思維難以融入規范的現代企業制度。以胡旭蒼為代表的溫州股東,希望投資能夠“快進快出”、迅速盈利,而對公司未來前程則并無關注。這種“一飛沖天”的冒進理念,與其他合作伙伴永續經營的思路不斷發生碰撞。而在實際運營中,溫州股東對通過報表和數據來衡量企業盈利能力的做法,也有相左的意見。當然,這些提議源于他們諳熟當地企業特征,但既然機構要按照國際模式運作,即便是當地環境不甚成熟,相關環節還是不可或缺的。凡此種種摩擦,最終導致了機構的夭折結局。 盲目投資、盈利短視、風險承受能力低下、對外來資金管理者抱有天然的不信任感,溫州商人所表現出來的這些共性,加劇了當地股權投資機構按國際模式運作的難度。但從長期看,改革江浙民間資金熱衷炒作的狀況勢在必行,短期的嘗試失敗,并不意味著改革推進的終止。傳統的投資思路,固然能夠讓本鄉人抱團取暖,共渡難關,但是卻很難與現代企業的運行模式相吻合,延續家族制管理理念的這一制度,在為他們成功實現原始資本積累后,已然成為溫州商人繼續做大做強的絆腳石。以此觀之,有關部門在為民間資本打開金融市場大門的同時,需要對既有的企業經營理念進行梳理。民營企業只有從家族制管理模式中破殼而出、擺脫“一言堂”家長式治理軌道,才可能從根本上接受規范的資本投資路徑。 筆者的建議在于,“開放”是修正管理體制的最佳渠道。在民間資本同樣充裕的深圳,其市場投資氛圍和意識就與溫州明顯不同,市場利率定價、國際風格的投資選擇、對制造業升級的投資渴望也遠多于江浙民間資本。如果就民間資本運作的市場成熟度而言,深圳要強于江浙一帶的民間資本。而兩地的最大區別,就是江浙處于相對封閉的市場環境,而深圳則長期處于深港合作的開放市場背景中。因此,對于江浙民間資本去向的合理引導,政策方向并不在于如何“走出去”,而是如何“引進來”。盡管江浙民間并不缺錢,但是吸引更多的外地、外國資金進入江浙地區,讓場外資金去發掘當地的投資優勢、入股當地的投資股權,反而有可能從內部實現企業管理模式的嬗變。盡管既有的改革實踐遇到了挫折,但持續的改革推進,才是讓民間游資逐步轉化為正規軍的關鍵所在,而當下樓市炒作的退潮恰恰提供了難得的歷史新機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