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媒體報道,在福建漳州國道上,一輛滿載酸奶的貨車在凌晨側翻。待到天放亮,尚遺落在現場的2000多件酸奶被上百名圍觀者突然哄搶,片甲不留。
這倒好,連清理現場的工作都省了。
車一翻,東西就不是你的了。對一些國人而言,中國式產權邏輯,“杠杠的”。酸奶絕對不是第一次,在它之前有柑橘、西瓜、方便面和瓶裝水,在它之后,想像力也是不受約束的。率土之濱,至少在貨車翻倒的那一隅,共產主義提前實現了。
從現場圖片來看,搶酸奶的人應該家境并不富裕,身上的穿著可以證明這一點。貧賤家庭百事哀,在逼仄的生活壓力下,確實極容易突破道德底線。這些年,粗鄙和犬儒的流行,卸去道德和尊嚴的擔子,讓那些以屌絲自詡的人,變成魯迅筆下可憐又可恨的“阿Q們”,理直氣壯地說,和尚摸得,我卻摸不得?別人搶得,我卻搶不得?貧窮不是道德的遮羞布,“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要求執法機關加強執法,打擊典型,固然是個辦法。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哄搶公私財物的,最高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1000元以下罰款。甚至一些律師已經建議,是否也可以適用于搶劫罪,后者是重罪,足以形成震懾。但“重刑主義”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良藥,在很多國家的司法實踐中,“重刑主義”并不能必然導致犯罪率的降低。更為重要的是,法律是道德的底線,法律不能解決道德問題。
破山中之賊易,破心中之賊難。一旦時機成熟,一旦犯罪成本趨近于零,一旦出現“法不責眾”的場合,那深埋在國民性之下的集體無意識便發作、發難。這是一種劣根性。我們是個有著5000年歷史的文明古國,我們的文化既有博大精深的一面,也不能否認有著糟粕的一面。近代以來,我們孜孜以求完成現代化,視之為民族復興以及中國夢。所謂現代化,既包括物質的現代化,也包括精神的現代化。前者我們已經觸手可及,后者我們尚在萬里長征的頭幾步。所謂現代化,即是革故鼎新,“革”掉落后的糟粕的民族性,“鼎”出經過現代文明熏陶出的公民性。這種現代文明氣質包裹的公民性,既要求不搶翻車的橘子,也要求排隊有序、不大聲喧嘩、不隨地吐痰,要有朋友義氣式的“私德”,更要有基于公共秩序的“公德”。
改變,必須是雙重層面的改變,彼此不能推諉。于社會層面,如何在狂熱的物質主義和金錢崇拜的成功學中擠入人文氣息和人道關懷,使得人們的內心沒那么浮躁以及浮躁過后的失落。我們的教育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有家庭教育,也有學校教育,更有社會教育;于個人層面,要守住自己良心和道德的主權。人的墮落,往往是從自輕自賤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