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中國式征地、強拆、上訪新聞充斥網絡和報章。春節后,多地強拆發生血腥事件,而各類“常規事件”更是俯拾即是: 剛剛過去的端午小長假,廣州著名的民國歷史建筑金陵臺和妙高臺部分被兩輛鉤機悄然鏟平。這批民國時期建筑從2012年5月中旬開始因開發商拆遷“通頂”而受到關注,后被有關部門緊急叫停,但終究還是難逃厄運。 南京新街口青石街,一批列入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民國建筑,政府曾多次表態說“不能動”。最近,在沒有任何合法規劃方案公示的背景下,一個臨時性機構玄武區房屋征收辦公室突然以危舊房改造為名要強征。知情者稱,這一計劃是配合當地一大型地產商的三期工程而進行的,打的是“文化牌”。 這是南京現存不多的具有豐富史料價值的建筑活化石。建于民國23年,由著名橋梁建筑專家茅以升設計。風格類似上海石庫門,建筑設計極為考究,施工隊是建“美齡宮”的原班人馬,其主人都是當時國民政府要員。經過80多年的風雨洗禮,這些老房子已成為老南京人懷舊情結之所系。但中心區這樣一處具有民國建筑活化石意義的建筑群,也從“不能動”變成“說動就動”,“想動就動”。 “拆出一個新中國”,已成為近年中國式GDP虛假繁榮的代名詞。“大拆大建”導致大量的“拆毀性建設”。主城區的土地賣得差不多了,大拆大建開始盯上了城郊農民,“趕農民上樓”,美其名日“集中居住”,“一步進入現代化”。城市土地國有屬性又賦予了基層政府對土地的征收權,而農地的“性別歧視”也使得基層政府可通過“土地變性”實現百倍的溢價——在農民手上一千年,祖祖輩輩都是農業用地,不值錢,征過去之后一夜之間“變性”成國有土地,招拍掛,價格飛漲。 這兩年許多地方大搞“萬頃良田”,當地官員一次酒后吐真言,沒有利益誰干啊?傻啊!什么把農民從千百年來拴著的土地上解放出來了,收入水平和生活質量提高了,農村環境整潔了,土地集約化經營了都是表象……核心利益是通過“集約化”而騰出土地,地方政府拿到省里去調劑換成“地票”,用來招拍掛,或以此成立新的平臺公司來融資。銀行業有土地“拜物教”情結,萬頃良田于是成為新的平臺公司宿主。許多地方,通過幾個萬頃良田項目的運作,政府輕松獲得數十億甚至上百億的土地收益,發現新大陸,洞開了新財路。 無所顧忌的強征強拆中,除了翻來覆去烙燒餅地放大GDP,更有觸目驚心的公權力異化和工程腐敗。2010年的資料,南京江南八區拆遷辦主任,沒有一個平安著陸,都被卷入拆遷腐敗案。2011年5月,南京中心城區鼓樓區區長徐蘇寧因在城建拆遷過程中收受巨額賄賂,一審被判11年。物必先腐,而后蟲生。 近些年,城市建設中的工程和項目腐敗問題越演越烈,性質惡劣,政治影響極壞。眾所周知,大規模城市化過程中的一個重要副產品是拆遷激發的社會矛盾。此次南京征地的青石街,十年前就發生過震驚全國的翁彪自焚事件,相關部門為事件的善后付出了巨大的經濟成本和政治代價。所謂“經營城市”的收益,如果對沖掉高昂的維穩成本,干部腐敗的政治成本,特別是因政府公信力缺損而難以估量的民心賬本,那真是得不償失。 土地可以生長萬物,也可以埋葬罪惡。中國正在發生一場深刻的“新土地革命”,這場革命中,每一個官方參與者都以為找到了正確的發展道路,為完成每一宗新征地獲得的暴利沾沾自喜,舉杯祝賀。他們極有可能無意識地接受到了傳統考核體制下官員任用模式的影響,不擇手段地推行“維穩式搞定”,但對普通群眾利益的肆意侵害,埋下的是可能觸發長期危機的種子。這一切,到了該警惕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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