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央行宣布直接貨幣交易計劃(OMT)一周后,美聯儲推出了第三輪量化寬松政策(QE3)并被及時激活,而先行推出的OMT計劃何時啟動目前還很難預測,甚至可能遙遙無期。同為寬松貨幣政策,美強歐弱的表現截然不同。歐洲央行為何不能像美聯儲那樣出重拳拯救歐債危機,使歐元區盡早擺脫可能分裂的窘境?筆者認為,兩者從屬的政治體制不同,所代表的經濟體不同,導致寬松政策的性質不同,決定了歐央行貨幣政策難有大力度作為。
首先,美聯儲是美國聯邦政府下轄的最高貨幣政策主管機構,其貨幣政策主要針對美國就業市場和消費市場。無論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在枝節問題上有多少政見歧義,在國家經濟發展的整體利益上,觀點始終是一致的,美聯儲無須面對復雜的政治利益紛爭。而歐洲央行是根據《馬斯特里赫特約》設立的歐洲金融機構,旨在迎合歐元的發行和流通,其貨幣政策針對的是歐元區17國甚至整個歐盟,眾多經濟體之間的利益關系錯綜復雜。隨著歐債危機持續發酵并向縱深發展,歐元區已基本分裂成債權國和債務國兩大陣營,尤其邊緣國家與核心國之間的利益沖突已成膠著狀態,不排除最終演變成一方成員被迫退出的破裂局面。盡管美聯儲和歐洲央行都表示,新一輪寬松貨幣政策是“無限量”的,但由于所代表的經濟體大相徑庭,導致歐美購債計劃在性質上完全不同。
QE3的“無限量”與美國經濟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如美聯儲聲明所言:“如果就業市場前景沒有顯著改善,公開市場委員會將繼續購買機構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實施額外的資產購買計劃,并運用其他合適的政策工具直至在保持物價穩定的情況下使就業市場形勢出現明顯改觀。”而OMT購債計劃的“無限量”是與歐元區政局變化、即南歐邊緣國家結構性改革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求助國政府須申請歐洲金融穩定工具(EFSF)或歐洲穩定機制(ESM)并滿足其條件,OMT才能啟動。歷史經驗證明,政治局勢的變化受多重因素制約,甚至比經濟數據還難預測,OMT購債計劃有可能因南歐國家政局難控而成為水中月,鏡中花,以至永遠難以激活。
其次,美聯儲QE3主要針對房利美、房地美等美國政府參股機構發行的抵押貸款支持證券,目的是降低長期債券利率水平,激發抵押貸款市場活力,使美國金融環境變得更加寬松。至于一些瀕臨破產的州政府債券,從未進入過美聯儲QE計劃,故美聯儲不會承擔各州債務危機最后貸款人的風險。而歐洲央行OMT計劃針對的是邊緣國家政府債券,其目的是拯救歐債危機。如沒有嚴格的條件制約,或者貨幣政策寬松力度過大,一些邊緣國家的債券將會集中體現在歐洲央行的資產負債表上,歐洲央行有可能因OMT而成為歐債危機最終貸款人。
其三,從史至今,美國政府沒有頒布過限制美聯儲實施寬松貨幣政策的相關法律條款,相反,QE3與美聯儲“促進就業和穩定物價”的法定職責完全吻合。QE3在輿論上遭到的最多質疑,是其對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及全球通脹產生的壓力,但這阻止不了美聯儲新一輪寬松貨幣政策的力度。而歐洲《里斯本條約》規定:“歐洲央行不得為成員國政府提供透支安排、信貸便利,也不得直接購買政府發行的債務工具”。盡管OMT計劃是在二級市場購入高負債國政府債券,但已接近打破歐洲央行不得為政府提供直接融資的禁忌、即向歐洲央行的權責范圍提出了挑戰。為此,歐洲央行執委、德國央行行長魏德曼以及前任官員都對OMT計劃表示堅決反對。核心國要員的反對輿論,一定程度上制約了歐洲央行寬松貨幣政策的力度。
不容忽略的事實是,在美聯儲連續3次寬松貨幣政策后,美國政府舉債規模進一步擴大,政府債務風險已明顯上升并受到國際評級機構警告。可無奈的是,在歐債危機背景下,美國政府債券依然被國際資本市場認為是最安全的資產。相比之下,今年以來,歐元區債券尤其是南歐國家政府債券廣遭市場拋售,債市收益率大幅波動,一些邊緣國債務甚至可能面臨違約風險。最新數據顯示,歐元區17國政府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GDP)之比平均值接近90%,歐盟27國政府債務占GDP之比平均值超過80%,其中意大利債務占GDP之比已逾120%,希臘甚至高達160%,而歐洲《馬斯特里赫條約》設定的各成員國債務與GDP之比的上限標準為60%。這種情況下,歐洲央行不可能無條件、“無限量”地為邊緣國政府提供融資。
總之,美聯儲的QE3是建立在美國國家整體利益基礎上的貨幣政策,無論最終對美國經濟和全球經濟產生怎樣的影響,其提振美國就業市場、保持物價平穩的主導地位沒人質疑。而歐洲央行的OMT計劃是針對歐元區邊緣國的貨幣政策,或者說是針對歐元解體的權宜之計,即便在短期內有利于緩解市場對歐元崩潰的憂慮情緒,并為穩定歐元債券整體利率區間提供一定保證,但從歐洲經濟長遠發展來看,OMT計劃充其量只是拯救歐債危機的一個輔助手段,永遠不會成為歐洲經濟發展階段性的主流貨幣政策。缺少統一財政聯盟的歐洲,央行貨幣政策軟弱無力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