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貨幣進入新時代,即與信用脫鉤的狂放時代。
9月6日,歐洲央行公布“直接貨幣交易計劃”(OMT);9月13日,美聯儲推出第三輪貨幣量寬(QE3),每月購入400億美元的按揭抵押證券(MBS),直至美國失業率“實質改善”為止。9月19日,日本中央銀行追加貨幣寬松措施,將用于購入資產的基金規模擴大10萬億日元(約合1264億美元),其中5萬億用于購入短期國債,5萬億用于購入長期國債。這是今年4月份以來日本央行再推貨幣寬松措施。日本央行還決定,將作為基準利率的銀行間無擔保隔夜拆借利率繼續維持在零至0.1%的實質零利率水平。
紙幣與黃金等貴金屬脫鉤后,成為失去主心骨的“風中扁舟”。全球主要央行基礎貨幣發行三步曲,第一步通過美元與黃金間接掛鉤,其他貨幣與美元掛鉤;第二步美元與債券市場信用掛鉤,銷售多少債券發行多少貨幣,虛擬市場漲跌,賬面財富高低不影響基礎貨幣。其他貨幣或者掛鉤一籃子貨幣,或者繼續掛鉤美元,或者走信用之路;第三步,美聯儲根據美國經濟、就業與通脹數據決定貨幣發行數量,全球貨幣被美元綁架,跟著美元匯率與美國經濟走。
目前的貨幣時代,是前所未有的新時代,貨幣失去了任何束縛,只要經濟下行、股市下挫、總統大選,總之,有任何說得過去的借口,貨幣量化寬松就有了充分理由。這是一整套完整的邏輯。自從1929年大蕭條的反省結果,被部分歸結為貨幣未能及時釋放之后,釋放貨幣救災就成為政治正確的首選。在貨幣釋放之初,確實能夠產生美妙的鎮痛效果。美國2001年后放松貨幣造就了經濟上升與一波房地產牛市,2005年前后就有人擔心房地產泡沫失控導致崩盤,但市場一直支撐到了2008年。
不過,寬松的貨幣存在邊界,一旦突破臨界點,貨幣政策的效應將直線下降,甚至出現負面效應。
新凱恩斯主義的領頭羊、一直為美聯儲量化寬松政策充當拉拉隊長的克魯格曼先生,在東南亞金融危機時強調經濟效率的重要性,強調存在流動性陷阱,也即名義利率到零或者接近于零,一旦進入這樣的陷阱,發放多少基礎貨幣都不會起到拉動經濟的作用。克魯格曼提出的方法是,發放更多的貨幣,讓市場產生強烈的通脹預期,在恐懼心理的驅使下,人們就會進行投資或者消費。美聯儲目前正是這么做的。而凱恩斯則認為,在流動性陷阱中,即使利率降至負利率區間,人們也愿意只有貨幣,只能靠財政擴張政策創造經濟增速。
以貨幣拯救經濟倒果為因,任何一個經濟體實體經濟的好壞決定于企業的效率與贏利,而不是一個24小時印鈔的央行。
量化寬松在類似于日本這樣的經濟體是無效的。從1991年開始,日本銀行多次下調再貼現率和短期利率,實行擴張性的貨幣政策。1999年初,采取了零利率政策,以刺激經濟恢復為目的。在2001年開始繼續實行寬松的貨幣政策。奇怪的是,即使日本負債率遠超GDP,貨幣依然沒有進入實體領域,儲蓄率居高不下,國際投資者使日元維持在高位。日元作為全球性的虛擬資產貨幣,貨幣與實體經濟之間失去了彈性。日本的房地產價格沒有上升,而日本的大型企業如夏普等在21世紀以來的技術戰中敗下陣來,日本經濟前景黯淡。日本的量化寬松政策甚至在資本與貨幣市場都不起作用。
美國商業銀行不缺資,全球資金向美國流動。2010年以來,美國商業銀行超額儲備長期維持在1萬億美元以上,股市價格大漲,金融機構與蘋果等公司并不缺錢。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美國房地產市場進入拐點,今年房地產市場已經回暖,建筑材料下降,房價平穩,看房者絡繹不絕。8月份,美國新房開工率經季節調整按年率計算為75萬套,稍遜于預期的77萬套,環比上升2.32%,與2011年同期相比,大幅上升29.09%。可見,量化寬松不足以讓全球實體經濟走強,而會讓美國的房地產市場、美國股市企穩。與日本不同的是,全球投資者對美國經濟還未絕望,因此貨幣政策在虛擬市場收到了一定效果。
歐洲同樣存在流動性陷阱,歐央行釋放的貨幣沒有流向實體經濟,而是在金融體系內循環,這從央行的存款數據可見一斑。更嚴重的是,歐洲銀行體系兩極分化嚴重,“歐豬四國”銀行一年間流走3260億歐元存款,7大核心國銀行卻錄得逾3000億歐元存款增長。
美歐的量化寬松讓貴金屬、原油、外匯市場狂歡了幾天之后,原油市場價格首先下挫,歐洲股市體力不支——流動性陷阱張大嘴,等待著下一個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