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國面臨的真正問題,是如何使有效經濟增長成為常態,通過適當機制轉換將增量財富轉化為民生福利安排。站在全球經濟大洗牌的角度冷靜思考中國經濟短板,中國當鏡鑒日本與歐陸國家的教訓,突破美國設在金融和其他戰略產業領域的壁壘,鍛造高端產業核心競爭優勢。 從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11年經濟數據來看,盡管全年經濟增長速度呈現逐季遞減趨勢,但放在極為詭異的全球經濟變遷與金融動蕩的大環境下觀察,還是一張值得肯定的經濟成績單。對偏好經濟數據的市場主體來說,更感興趣的可能是中國去年的經濟規模按人民幣平均匯率計算已突破了6萬億美元大關,以及投資增速、城鄉居民人均收入和CPI指數、PPI指數等關鍵性指標的全年表現。不過,筆者并不認為去年GDP增長9.2%以及第四季度創下兩年來新低的8.9%增速有太多指標意義。因為在對GDP有點疲勞的今天,緊盯這個單一數據的起伏,本身就是GDP情結濃厚的表現。同樣,也不要認為普通百姓對中國的CPI真有那么敏感,更不要動輒拿豬肉價格說事,人們更關注的是自身在經濟發展與財富分配的大格局中處于哪個坐標?以及一旦中國經濟真的硬著陸,政府與社會如何拿出有效的保障機制? 筆者多次說過,在主要國家之間的經濟競爭越來越集中到對金融與貨幣主導權以及重要產業控制力爭奪的今天,簡單的GDP總量排名至多具有符號意義。國人實在不必太過看重經濟數據。 這里必須提及英國。表面看來,本輪金融危機似乎已成新老經濟大國換位的催化劑。117年前的全球首席經濟強國英國如今已滑落到全球第七位,排在英國前面的居然還有巴西。憂心忡忡的英國智庫——經濟與商業研究中心日前發布研究報告稱,十年之后英國的世界經濟排名還將進一步滑落到世界第八。單從經濟數據來看,英國人并非有意唱衰自己。十年前,英國還穩居全球經濟五強之列。但如今,其經濟規模只及中國的五分之二。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測,2011巴西的經濟規模約為2.51萬億美元,英國則為2.48萬億美元。假如不引入比較客觀的全球經濟競爭力參照系,似乎今日全球經濟中心真正東移與南遷。不過,依然是今日全球經濟與金融信息傳播主導力量的英國媒體之所以熱捧中國和巴西等新興經濟體實力,為的是提醒包括英國在內的西方主要大國必須重視正在發生的全球經濟競爭與產業變遷趨勢,并不表明英國果真降格為二流經濟強國了。其實,金融危機發生以來,英國盡管受累于全球經濟與金融一體化的“達爾文主義”沖擊,經濟難免陷入衰退泥淖。但在歐洲主要大國中,英國卻是最淡定的兩大強國之一(另一個是德國)。英國知道自己在失去世界工廠地位與英鎊本位制之后,要想保持在全球頂層分工中的既有地位,必須利用自己極為有利的地理、文化優勢以及依然在全球“吃得開”的一系列金融符號,同時借助美國的力量,輔之以高明的貨幣競爭戰略,確保了英國的世界第二金融強國地位。 不能不承認,英國人對金融領域的專注與飽含國家智慧的金融發展戰略確實高明。英國人在絕對實力下滑的情況下巧妙運用金融這個力量杠桿維系競爭優勢的做法,特別值得我們細細領悟。 在全球金融洗牌愈演愈烈、國家核心利益爭奪白熱化的今天,像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如果沒有獨立的貨幣符號,如果不能掌握或參與制定初級產品與高端產品的定價權,即便經濟規模做得再大,也難以擺脫在全球經濟分工中的弱勢地位。 因此,今日中國經濟面臨的真正問題,并非GDP突破6萬億美元之后何時超越美國的問題,而是如何使有效經濟增長成為常態,以及如何通過適當的轉換機制將增量財富轉化為民生福利安排;更應站在全球經濟大洗牌的角度冷靜思考中國經濟的短板。尤其應當鏡鑒日本與歐陸國家經濟發展的教訓,突破美國設在金融和其他戰略產業領域的壁壘,鍛造高端產業的核心競爭優勢。 為什么從最高決策層到普通市場人士都格外關注經濟增長速度?特別擔心中國高速行駛的經濟列車可能有一天會突然減速乃至出軌,為什么各方都在急切找尋下一個十年乃至更長時期中國經濟增長的內生性動力,并爭相討論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問題?所有這些均說明中國必須深切檢討這些年來經濟增長的有效性,須在超越速度與激情的基礎上冷靜思考中國經濟大船的安全航道。 表面看,中國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似乎不少,其實真正拿得出手的東西很少。天量外儲恰恰折射出我們所處的弱勢分工地位,躍居世界第一的外貿,在美國的強勢鎖定與全球經濟動蕩面前每每顯得脆弱,看起來很強大的制造業,不僅面臨美、歐、日的打壓,也越來越受到來自要素成本較低的價值洼地國家的擠壓。況且,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邏輯框架下,已嵌入到全球價值鏈分工環節的中國經濟業已成為跨國公司全球產業和資本流動的一部分。例如,中國去年的GDP總值中至少有30%是由外資企業創造的。在航空航天、裝備制造業、汽車、電子信息以及新能源等關乎國家經濟安全的戰略性產業領域,中國遠未構筑起足以確保自身安全的技術新邊疆。 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長,取決于以知識、信息、研究開發或創新所引致的規模收益遞增、技術進步、人力資本增長等核心內生變量。而技術進步的內生化,要求加大對人力資本的投資,促進勞動力要素的合理流動、提高勞動生產率,尤其要求破除政府對要素價格市場化的約束。進而需要突破的是,打進美英等國精心構筑的資源定價體系,提升中國在金融分工鏈高端環節的地位;在構筑健全的社會保障體系的基礎上,鍛造一流的工業經濟體系,構建成熟的國內金融市場、健全的金融法律制度、敏感的風險意識以及成熟的金融監管,進而推進金融國際化步伐。如此,才有可能全面提升中國在全球頂層分工中的戰略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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