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任何一項制度出臺,國外輿論好像都喜歡追問其背景。其實,中國任何一項立法都要經歷醞釀和幾經反復的程序,建立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安全審查制當然也不例外。這是一項醞釀推進了數年之久的工程,其目標著眼長遠,應該談不上是針對當前某一特殊事件而制定。
去年以來,國內一些外資企業和海外一些輿論曾把“中國對外資設限”之類的話題炒得很熱,至今余波未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實施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安全審查制度,海內外可能會有些誤會,以為中國又在為外資“設限”。其實,在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外資并購安全審查制度是外資管理法規的有機組成部分,而中國準許外資采用并購方式進入已有10余年歷史,2003年就制定實施了《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暫行規定》,2006年進一步發布了5章61條的《關于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的規定》,但外資并購安全審查制度談論多年,直到現在才公布實施,說明中國對此采取了非常審慎的態度,談不上什么“給外資設立壁壘”。
外商投資安全審查制度是世界通行慣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們正是吸收了許多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的成功經驗和失敗教訓才建立起來這一制度。這關系到國防安全、國民經濟穩定運行和社會生活基本秩序。維護國家經濟安全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天賦權利。倒是我國前幾年沒有給予足夠重視,比如,前些年我國在水務領域引進外資如火如荼,卻偏偏沒有注意安全審查;美國在這方面的安全審查則相當嚴格。所以,這個缺陷非得補上不可。
我們建立外資并購安全審查制度,不是要擋住正常的境外投資者,而是為了拒絕某些心懷叵測之輩。我們歡迎正常的境外投資者來中國發展,大家實現互利雙贏。
此外,我個人認為還有一些因素應當重視。
其一,近些年,中國對外資開放的程度越來越高,開放領域越來越多,既然市場準入限制越來越少,假如管理制度跟不上,那就成了放任自流的不負責任行為了。其二,現在與兩年多以前的形勢不太一樣。當時是西方經濟危機高潮期,西方國家市場流動性近乎枯竭,企業和政府急切期待現金充裕的中國企業伸出援手。現在恰好相反,中國正逐步收緊貨幣政策,許多企業面臨資金緊張局面,某些前兩年實施了激進高負債擴張策略的企業可能陷入困境,而西方仍在實行零利率政策,流動性泛濫,部分西方企業和機構投資者手持巨額“廉價貨幣”四處尋求新的投資市場,在前景看好的中國市場,某些面臨資金瓶頸約束的企業有很大可能成為他們獵取的對象,而在這個過程中又很有可能魚龍混雜、泥沙俱下。所以,希望我國的一些地方、部門和企業認清形勢,頭腦冷靜。正常的境外投資者沒必要把自己與少數心懷叵測者綁在一起,而我們有些地方、有些政府部門也應采取審慎態度,樹立正確的政績觀,不要再盲目給予某些境外投資者以超國民待遇了。
與此同時,某些西方國家對我國投資正實施更嚴格安全審查,連華為收購美國服務器技術公司三葉系統公司部分資產這樣一筆區區200萬美元的小交易,也能驚動美國政府強制審查并強迫華為退出。我們對外國投資的管理必須立足于長遠眼光和安全、效率原則,不因一時一事而動搖。我們的安全審查要把關,但也不必草木皆兵,審查門檻不宜太低,以至于淪為“抓小放大”,過度耗費我們的監管資源,卻錯過了關鍵目標。我們大可好好利用被山姆大叔的錯誤做法而惡化了的美國商業環境,想方設法讓人才、資本、商品紛紛逃離守成霸權而紛至沓來,應是最符合我們根本利益的景象。“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在思考對外關系時,有必要回顧李斯的《諫逐客書》,思考通過包容之心來增進國家利益之道。
不僅如此,由于某些企業的某些海外并購決策本身就是失誤,政府就更不應當耗費過多資源去“保駕護航”。中海油收購優尼科受挫,我們理該譴責美國政府某些人對中國投資的歇斯底里對抗情緒,但我們實在沒有必要為此案與山姆大叔糾纏不休。中海油決策者怎能指望一個把中國視為最大競爭對手的國家對其戰略資源公司被收購坐視不管?中海油當時的決策者恐怕是太相信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關于他們本國法律環境透明、公正的說教了吧?當年聯想收購IBM
PC,我們理當通過外交聲明等方式幫助聯想排除美方障礙,但假如當時美國官方阻力很強,那我們也沒有必要投入太多資源去為聯想開路。因為如此看重聯想收購IBM
PC,不過凸現了聯想這家依靠“貿工技”而非“技工貿”路線起家的企業發展戰略的誤區,即過多地依賴技術引進和并購得來的品牌、技術等等,自力更生精神不足。聯想收購IBM
PC后幾年來的實際效果,也表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