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中國面臨的一個突出問題就是外匯儲備安全受到威脅。在此形勢下,中國應該如何解決自己所面臨的問題?我們認為可以從流量和存量兩個方面討論。
中國的政策選擇
從流量角度看,最重要的問題是減少“雙順差”,使資源盡可能用于國內消費與投資;盡量提高國內資金的使用效率,如果不得不引入外國資金,則這些資金應該轉化為進口的增加而不是美國國債的增加。如果外貿順差在短時間內無法壓縮或壓縮代價過高,我們就應首先考慮讓這部分順差轉化為對外投資,而不是外匯儲備的增加。事實上,中國完全可以而且應該擴大對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直接投資。在廣大發展中國家,中國在基礎設施投資方面是大有可為的。此外,現在也是中國企業對海外企業進行并購的難得機遇。 從存量角度看,問題又可以從兩個方面討論。首先,中國可以在不減少美元儲備資產總量的前提下,調整美元儲備資產的結構。例如,針對未來美元貶值和美國發生通脹的可能性,可以增加短期國債的比重,減少長期國債的比重。同時可以考慮購買TIPS(通脹指數化債券)等。其次,中國的外匯儲備早已大大超過了需要且過于集中在美元儲備資產。中國應該減少美元儲備資產的數量,把部分美元儲備資產變為其他幣種的儲備資產,把部分儲備資產變為非儲備資產(實物儲備、FDI和金融投資)。減持美元儲備資產的最大障礙是中國一旦減持,相應資產價格就會下降,使中國遭受損失。盡管其他幣種和形式的資產不一定是美國國債的理想替代物,但分散化應該是一個基本原則。盡管短期我們會遭受一些損失,但如果未來美元急劇貶值,我們將能避免更大損失。 一種觀點認為,美國國債價格上漲應該進一步購入美國國債。我以為,美國國債需求比較旺盛,恰恰是我們適當退出美國國債市場的難得時機。此時退出,將不會對美國國債價格造成過大的沖擊,因而中國將不會遭受過大的損失。
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構想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盡管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是個長期而艱巨的任務,它對于解決中國當前所面臨的一系列緊迫問題也并不一定有直接幫助,但中國仍應積極參與在全球層面的以IMF為主要平臺的國際貨幣金融體系改革和G20旨在克服全球經濟危機的努力。除在全球層面的活動外,中國還應繼續推進區域金融合作,不放棄建立區域貨幣聯盟和區域貨幣的嘗試。最后,中國還應適當加快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區域金融合作和人民幣國際化是中國在國際金融領域的三個方面。三方面工作應該協調推進、不可偏廢。 現在的國際貨幣體系有如下幾個特點。 第一,美元是最主要的儲備貨幣,但歐元和日元(特別是歐元)也成為重要儲備貨幣。 第二,大多數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實行浮動匯率或有管理的浮動匯率,但也有許多國家中央銀行積極干預外匯市場,以避免匯率的過分波動。 第三,絕大多數國家實現了資本項目的自由化,資本的跨境流動基本不受限制。 第四,跨境資本流動(以及國際投機資本)方向變動和匯率變動的互動,導致兩者劇烈波動的可能性。為了保持匯率和資本流動的穩定,許多新興市場經濟國家不得不持有大量儲備資產,以便隨時干預外匯市場 。這種儲備資產的主要形式則是美國國債。 第五,盡管依然保持資本管制,某些國家因特定的增長模式和經濟結構,仍主動或被動地積累了大量儲備資產。 第六,IMF對因儲備資產不足而遭受國際收支危機國家提供附有嚴格條件的貸款,這些貸款條件往往是順周期的。 第七,現存的國際金融機構(IMF和國際清算銀行等)對發達國家金融市場既不能實行國別監督,也不能實行跨國監督。 美國的次貸危機通過各種渠道,給世界其他國家經濟造成了嚴重后果。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對美國次貸危機和全球經濟危機又該負何種責任呢? 首先,作為國際貨幣體系監護人的IMF,對美國資本市場監管缺失、美國有毒資產的泛濫負有重大責任。其次,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特殊地位,對跨境資本流動特別是投機資本跨境流動的放任,迫使許多國家不得不持有大量美元儲備資產,而這些美元資產的價值正受到美元貶值和美國通貨膨脹的嚴重威脅。再次,許多國家目前之所以受到美國金融危機的嚴重沖擊,恰恰是因為這些國家當初聽從了IMF關于資本項目自由化、開放金融行業等一系列主張。最后,由于發達國家資金的大量撤回,世界上許多國家,特別是最貧困國家正處在爆發嚴重債務危機的前夜。 鑒于現行國際貨幣體系在本次全球金融危機中所暴露出的一系列問題,國際經濟學界對以美元為中心的當前國際貨幣體系中提出了越來越多的批評。2008年8月,斯蒂格利茨提出了改革當前國際貨幣體系的一些初步設想。 他認為,貨幣體系改革應該解決三個問題。第一,儲備資產的積累必須和儲備貨幣國的經常項目逆差相分離。第二,對經常項目順差國必須有所約束。第三,應該提供一個比美元更為穩定的國際價值貯存載體。 為解決上述三個問題,一個最現實的方法是大量增加特別提款權(SDR)的發放。SDR發放同任何國家的經常項目逆差無關。同時,由于SDR的價值由一籃子貨幣決定,當籃子中各貨幣的匯率發生相對變化時,其價格肯定比美元更穩定。斯蒂格利茨認為,每年增發2000億美元的SDR,無需美國維持經常項目逆差,就應該能滿足全球經濟對儲備貨幣積累的需求。 在操作層面,他建議成立一個俱樂部,俱樂部成員國按規定每年向共同設立的“全球儲備基金”(GRF)提供給定數量的可自由兌換的本國貨幣。GRF則向各成員國發放等值的全球貨幣,作為各成員國的儲備貨幣。在以美元為儲備貨幣的時候,遭到國際投機資本攻擊的國家,可以使用美元外匯儲備買進本幣以穩定匯率,直至外匯儲備告罄。現在,由于有了全球貨幣,該國家可以用全球貨幣從GRF換取傳統硬通貨,繼續本幣的保衛戰。而且,由于有了全球貨幣,非儲備貨幣國無需持有美元或其他硬通貨,儲備貨幣積累對全球所造成的通貨收縮壓力將得以避免。 歐洲統一貨幣的創建花費了50年,世界貨幣的出現恐怕是我們有生之年無法看到的。由于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和美國國債國際儲備資產的特殊地位,美國政府可以通過美元貶值和通脹的辦法,擺脫自己的債務負擔。即便美國政府希望保持美元的強勢,美國政府為克服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所采取的擴張性財政和貨幣政策,最終也可能導致美元貶值和通脹。事實上,美國政府在這方面的歷史記錄并非完美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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