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保,是銀行系信貸業務中一個普遍性的安全設置,綁定這條“安全帶”,如同火燒連營典故中的安全索,一損俱損是其潛在的風險。而溫州的民營經濟正飽受這種風險的侵襲。
一名溫州當地司法機構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透露,溫州市政府今年計劃拆解7個擔保圈,有5個擔保圈拆解獲得重大突破,“可以稱是成功拆解。”
司法救贖:重整資產
具有當地官方媒體背景的新媒體APP“溫州金融”曾經發布過信息,當地總共28個擔保圈,截至今年六月底,牽涉銀行信貸資金507億元。此信息隨后被迅速刪除。有知情人士透露,這組數據來自當地金融監管機構,屬實。
溫州是率先爆出金融危機的區域之一。此后,擔保鏈危機,互保、聯保危局等消息從杭州、江蘇、上海等地紛紛浮現。
從監管層到銀行,擔保圈隱藏的風險已引起注意。7月底,中國銀監會下發通知,對聯保貸款進行規模限制,同時要求各銀行業金融機構在10月底之前,完成對擔保圈貸款的風險排查。
溫州的率先嘗試,成為了全國關注的樣本,一場疏堵結合的擔保圈危局化解之戰正在悄然打響。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多名擔保圈處置的工作人員處了解到,拆解擔保圈是當地政府主要官員的重要任務之一,從市級到部分縣區,均有專門的工作組設置,小組成員由副市長到經信委、政法系統等人員組成。
“對擔保圈內的不良企業啟動司法重整是比較關鍵的一環。”一名司法系統的小組成員稱,對于問題企業,不是簡單的破產清算,而是各個部門參與協調,由法院主持,首先依法啟動重整,保留和提升有價值的資產、經營渠道等。
比如此前爆出牽涉11億互保資金的中城建設,其房地產城建的特級資質價值就達500萬,一旦破產,這部分價值就煙消云散。另外,該公司在全國范圍內還在建七八十個項目,一旦簡單的破產清算,就將成為爛尾。
“重整也只是一種依法斷鏈,真正救贖與幫扶脫套的,還得政府、銀行等機構和部門聯合協商。”前述司法界人士透露,計劃中拆解的7個擔保圈,由溫州市政府的主要官員負責協調。
華泰集團救贖案例
在擔保圈內操作比較成功的拆解案例,是瑞安的華泰集團。
瑞安華泰創建于1998年,是國內生產塑料薄膜的龍頭企業。根據當地人士的分析,由于近年來過度投資、異地建設廠房、企業整體搬遷以及經營管理不善等,華泰集團發生巨額虧損導致資金鏈斷裂,瀕臨破產。華泰集團在溫州14家銀行機構貸款融資共計4.09億元,涉及擔保企業5家,這5家擔保企業同業在行業內頗有影響力。
一旦華泰集團倒下,這5家擔保企業也將涉險,并引發更大范圍的擔保鏈危機。同時,該集團還為6家企業提供對外擔保,涉及金額2.84億元。
由此,華泰集團的資金鏈斷裂,讓11家企業被“套”進圈內。
華泰的“脫套計劃”經過5個月的醞釀開始成型。具體的操作方案是,5家擔保企業中的X集團有限公司、浙江Y電器有限公司分別承擔3000萬元、1500萬元負債,華泰集團原主要股東“凈身”退出。
華泰集團共有38名小股東,按原投資額得到重組企業46%的補償后退出,華泰集團股權由X和Y以外的剩下3家主要擔保企業整體收購,現股權轉讓手續已辦理完畢,融資銀行予以正常轉貸,涉及的兩家生產企業已恢復正常生產。
“358”嚴控授信濫用
在拆解擔保圈風險的同時,溫州對銀行融資擔保圈的循環形成,又啟動了防御措施。一個名為“358”的銀行聯合行動在多場探討后最終形成。
8月16日,溫州市在轄區內全面實施授信總額綜合管理機制,進一步防控多頭授信、過度授信、過度擔保等風險,對此下達了一個明確的指標,小微型企業授信銀行不得超過3家,大中型企業授信銀行不得超過5家,集團企業授信銀行不得超過8家,簡稱溫州“358”授信要求。各授信銀行在授信總額內對企業進行授信管理,引導企業合理控制對外融資擔保總額,實現銀企互動、共控風險。
這個指標的形成,實際上是擔保鏈危機拆解過程形成的行業性風險漏洞堵截,同時也揭示了這個在全國范圍內泛濫的擔保圈、聯保危情的形成邏輯。
比如,一家年銷售收入不到3000萬的企業,銀行業務人員為了能促成互保聯保交易,對外宣稱其銷售額超過1億,為其與其他企業建立互保關系。“如果市場運轉優良,這是沒有問題的,但現在對方資金鏈斷裂跑路了,銀行逼著互保企業還款。”與上述企業形成互保關系的企業主說。
互保企業原本經營狀況良好,但如果要還掉巨額的互保債務,很可能陷入困境。
“互保、聯保等擔保制度本身并不是主要問題,真正的危險是超過自身能力的過度借貸。”一位企業主稱。
“事發之前,一家企業到底有多少的授信額度,銀行間對此基本是無所顧忌。溫州的問題尤其嚴重,一些企業資產不過四五千萬,卻因為參與了多家銀行的互保貸款項目,最后拿到了數億貸款。”
溫州一國有銀行高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經過這幾年的不良資產處置,這種問題越來越清晰的呈現出來,此前各家銀行都是埋頭發展業務,并未細致地觀察分析企業的具體授信額度問題。于是,各種亂象在不透明的狀態下不斷滋生。比如部分企業通過設立關聯公司互保、聯保套取貸款。
危機爆發后,表面看起來的優良企業,實際上融資能力杠桿化擴大,海量的貸款從銀行流出,但并不全部流向企業的擴大再生產或轉型升級,而是大部分流向了地產、礦產、期貨以及高利貸市場等獲利更高的投機領域。
“銀行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了信貸的流向。”前述國有行高管感悟深刻。“溫州區域和國內大部分區域相比,信貸的額度往往超過2倍。實際上,授信過度縱容了企業對資金的揮霍投資使用。”
溫州當地一名金融監管人士透露,在危機剛發生之際,溫州曾經有過一場調查,溫州1100億民間借貸的總盤子中,僅有35%用于實業經營,其他基本都用于投機。“一旦國家對這種投機領域開始進行政策調控,投機就成了被擠壓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