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沙發的這位退休探員滿頭華發,他聲音輕柔,語調平緩,講話時,會時不時抖個機靈,逗人一笑。也時常偏轉頭去,觀察著四周的環境。采訪開始的時候,他體貼地將錄音筆放在離聲源更近的地方,“我以前也在喧鬧的酒店大堂給盜賊錄音,但往往錄不好,最好的地點是車廂。”
惠特曼有著東方人的眉眼,這得自日裔母親八千代·惠特曼的遺傳。惠特曼于1955年出生于一個工人階級家庭,父親曾在二戰時于太平洋戰場作戰,而母親則是當時他所生活的社區中唯一的日本女性,時常遭受各種來自于美國社會的歧視。父親為了養家做過各種生意,但經濟情況始終沒有太大改善。后來,老惠特曼開了一家東方古董商店,成為他經營歷程中最為滿意的生意。
1960年代,惠特曼進入學校之時,也正是美國民權運動洶涌澎湃的年頭。因為早年母親曾經受到歧視,他更為FBI探員在民權運動中保護弱者的表現所觸動。而當時的流行文化也在塑造這個機構的高大形象。當年一部風靡全美的電視劇《FBI風云》在少年惠特曼的心里投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他們是正義與美國夢的高尚守護者”。這些滲透于當時文化的因素加之幼年的經歷,使得他執著于成為一名FBI探員。
作為一名藝術品犯罪組的探員,藝術史知識與藝術鑒賞力不可或缺。1988年,當惠特曼從一名農業報紙記者成為一名探員之后,他被送到廣有油畫收藏的巴恩斯基金會學習藝術知識,在課堂與市場中學習關于藝術品的知識。他擁有了能夠出席各種藝術品論壇與人交流的自信,也有了與藝術品竊賊博弈的底氣。
“做探員,最重要的武器并不是手中的槍,而是靈敏的腦子和清晰的思維。”事實上,執行臥底任務時,惠特曼往往不配槍,有時是因為在外國執法,不能配槍,更多的時候則是為了得到罪犯的充分信任。
“FBI探員也沒有什么讀心術,他們最多是學習根據人的肢體語言來掌握對方的心理。”對于惠特曼這樣的臥底探員來說,心理博弈的能力至關重要。然而,這些訣竅并不是什么不傳之秘,而是來源于經驗積累。惠特曼說,“在FBI中,并沒有固定的守則或者說訣竅。一般是在FBI的環境中學習而來,而另一方面則是自己在生活中的積累。”
“辦案時,人總是處于高度緊張狀態。但這項任務往往要求我們要有充分的耐心,人總是在緊張與耐心之間焦灼。”與藝術品犯罪打了半輩子交道,惠特曼見過形形色色的竊賊,他們遠遠不是許多好萊塢電影所描繪的身手不凡、風度瀟灑的雅賊,而大都是貪婪、兇狠的亡命徒。“他們偷竊藝術品也不是因為熱愛,作案手段也并不比一般案件高明。偷藝術品只是為了錢,他們甚至連馬奈和莫奈都搞不清。”
如今,早已退休的惠特曼與妻子唐娜開了一家藝術品保安公司。坐在丈夫身邊的唐娜回憶曾經在家等待丈夫辦案歸來的歲月:“每次實行抓捕之前半小時他都會給我打電話,說說話。”在唐娜眼中,丈夫最危險時的一通電話不僅是愛意的表達,也是在做一種“有去無回”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