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永遠能從電影里看到新的向往之地,因為電影需要它們,觀眾也需要。當作為商品的電影完成所有工序,打上蝴蝶結向全世界的銀幕輸送時,它與旅行的關系就默默地建立了。
有許多人都在等待,等待觀眾打開包裝,為這塊新蛋糕尖叫,走出電影院后立刻買張機票,或者打電話給自己熟悉的旅行社……
這個場景并非臆想,《指環王》系列上映后的那個月,新西蘭的游客數量較前一年同期增長了10%,這個數字也許會隨著電影《霍比特人》的公映而繼續上漲;“我總是希望能在伊斯坦布爾過圣誕節”,這句邦德在《黑日危機》里的臺詞昭示了城市與電影之間的聯系,各位邦德將布達佩斯、布拉格、柏林以及007誕生地卡斯卡伊斯等帶給全球影迷,在最新的《007:大破天幕殺機》里,上海被拍成了另一個曼哈頓,納入了007系列城市中;《美食、祈禱、愛》和《給茱莉亞的信》讓意大利重新回到許多人的度假備選上;伍迪·艾倫的《午夜巴塞羅那》雖然是巴塞羅那市政廳與加泰羅尼亞地區政府掏了腰包參與投資的,但收到的回饋可遠遠不止150萬歐元;去年《一次別離》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之后,伊朗的城市風貌與普通人的生活圖景為全球觀眾所了解,馬漢航空亦開通了從上海直飛德黑蘭的航班,趁著這股熱潮,許多中國人第一次到了伊朗。
從制片方的角度考慮,省錢又美的地方最受青睞。加拿大的艾伯塔省南部山區是一個好地方。《斷臂山》在這里的三座山峰取景,顯然這里的拍攝成本比美國便宜不少,而眼前綿長的山脈在導演李安看來能讓觀眾覺察出主人公的無力感與人類的渺小。電影公映之后,以文化地標而言,斷背山成了全世界同性戀者最新鮮的朝圣景點。艾伯塔省旅游局也沒有閑著,公映期間,就派出牛仔競技表演隊前往美國,趁熱打鐵地造勢。而當年的奧斯卡入圍影片主創的酒會上,斯皮爾伯格也對李安說,《斷臂山》里風景很好,他們全家的下一個度假地點已經在電影放完時確定了。
《指環王》之于新西蘭是個極致的例子。逢著《霍比特人》即將在2月上映,我們可以將前一句話改為彼得·杰克遜之于新西蘭,這是個雙贏的例子。《指環王》系列帶給片中150多處取景地的游客數量不可估量,制片方與新西蘭旅游部門的密切合作已經深入到了旅行的每一個環節,這也許才是電影公映后游客數量激增的最大原因——世界上每天都有電影在拍攝,但并不是每一個風景如畫的地區都能夠幸運地成為下一個熱門度假圣地。在與新西蘭旅游局溝通的過程中,我們沒有辦法拿到雙方合作的詳細章程。作為世界上第一個成立的旅游局,新西蘭旅游局從1901年就致力于將本國自然風光推向全世界。
他們為即將在大陸公映的《霍比特人》制定了多條旅行線路,比如:“驅車穿過面積達1250 英畝、風景如畫的牧羊場,沿途欣賞一直延伸到卡邁山脈的雄偉景象。參觀袋底洞(Bag End),這里正是Frodo 和Bilbos 冒險開始的地方。霍比特人小屋、綠巨龍客棧、磨坊和宴會樹定會讓你應接不暇。聆聽有關霍比特人來歷的傳奇故事。”除了外景地,還有模擬電影拍攝的部分,比如參觀在惠靈頓的“威塔之家”。最特別的莫過于為彼得·杰克遜的死忠粉絲設計的路線,其中包括了杰克遜長大的海濱小村普克烏阿·貝海灣,宣傳語會讓杰克遜迷無法釋懷:“這里正對著一座陡崖海岸,正是這里如畫的風景在幼年杰克遜的心中埋下了魔幻的種子,讓他能在日后的影片拍攝中展現其卓越的才華。”
除了旅游局,新西蘭航空也在《霍比特人》上映前半年就與電影公司合作,拍攝了以精靈、霍比特人、巫師等片中角色為乘客和空服人員的乘機安全指南。這段視頻于2012年夏天拍攝,11月隨著《霍比特人:意外旅程》在惠靈頓的首映禮而在飛機上公映——可以從側面看出,新西蘭與彼得·杰克遜以及華納公司的合作已經非常熟練且深入了。
如果取景地的當地政府能夠提供更多便利條件甚至直接出錢參與投資,那電影公司何樂而不為?伍迪·艾倫就在《午夜巴塞羅那》的記者會上直言不諱,這個片子是西班牙巴塞羅那市政廳請他來拍的,預算里有市政廳與加泰羅尼亞地區的政府共同出資的150萬歐元——這雖然讓當地媒體詬病不已,但這部電影也讓西班牙再度成為近些年的度假熱門地點。事后,伍迪·艾倫的制片公司西班牙籍負責人不滿地表達,“這些當地的記者真是鼠目寸光,就為了我國政府沒有把這筆款投到本土電影中,而給了美國人而喋喋不休,害得伍迪·艾倫后來宣布,之后的幾部電影都不會來西班牙取景了。這造成了多大的損失他們根本不清楚。”小老頭兒隨后拍攝了《午夜巴黎》、《愛在羅馬》等城市電影,不知道這些城市的市政廳有沒有參與投資。
客觀地說,巴黎和羅馬這種多年來盤踞在許多人“夢想之地”List上的魅力城市,少拍一部電影也許不會減少它們的客流量。但對于一些尚未被認知的地區,電影就顯得有點重要了。
還是要說回來李安,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他讓人們看到了印度南部小城朋迪榭里的法屬殖民地風情。就是這短短的幾十分鐘,影響了原先早早預定好行程前往常規線路的旅行者們。“我們制定了去北部的路線,也就是去印度的自由旅行者們常走的新德里,到瓦拉納西,然后阿格拉、焦代普爾……2012年秋天定的機票和酒店,結果《少年派》演完,此行所有的成員都想去朋迪榭里,只能說電影的力量太大了。”
無法計算有多少人像受訪的旅行者一樣更改了行程,前往派成長的地方。《印度教徒報》的統計,中國每年出國旅游的人大約有5000萬,但只有不到10萬人會去印度。他們認為,印度旅游局錯失《少年派》,沒有抓住向中國游客們宣傳印度的最好時機。
旅行電影,聽起來是一門不錯的生意,好像各地旅游局只需要緊盯著電影市場,然后適時做出推廣策劃就可以了。這門好生意里頭自然也會有反例。仔細想想,除了《非誠勿擾》和《泰囧》,我們似乎還看不到中國電影在這方面的能力。
說到外景地,除了某劇組的垃圾對自然景區造成污染這樣的新聞外,很難看到電影公映之后當地旅游部門的任何行動——行動不是指在景區門口豎一塊牌子:電影XXXX拍攝地。
在中國拍攝同類電影的難度的確有些大。A級景區都相對成熟,人滿為患,長假期間都需要限制游客流量,壓根不需要宣傳;窮鄉僻壤的好風光也有,對劇組而言,還是需要相應的配套,不可能整組人在山上安營扎寨,即便是選到了好景,拍出了電影,哪怕是一部分觀眾已經知道的景點,比如說《天地英雄》里的新疆魔鬼城,作為中國最美的雅丹地貌之一,我們并不會在電影公映時適時看見對外景地的宣傳。
這大概就是西方旅游局與中國旅游局的職能上有偏差,似乎中國的旅游局重在旅游管理,打開各地旅游局的網站,除了行政工作外,就是審核旅行社的資質,舉行導游資格考試等等。旅行產品的設計不是旅游局的事,而全部丟給了旅行社。除了少數大型旅行社外,遍地開花的小旅行社只要不強買強賣,安全地完成接送客人的任務,不發生強制購物的糾紛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里有經歷會去根據熱映的電影制定新的線路呢?
放寬一些來看,一些中國的城市也給自己拍攝了城市主題宣傳片——但大多數都失去了宣傳的功效,純粹成了政府部門自娛自樂的產品。談到植入性的合作,恐怕很難有像巴塞羅那市政廳和加泰羅尼亞地方管理者那樣寬容的投資方了,他們對伍迪·艾倫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只需要他在西班牙取景即可,這一點別說旅游部門,連企業都做不到。
也許東西方的旅行理念和生活現狀也對此有影響。像電影業界一位制片人談道的:“有多少人會因為看了《泰囧》而去泰國?去泰國玩的沒有《泰囧》他也會去。有多少人又能因為看了美國片而立刻就去美國旅行?就算有這么個電影,想去也沒法去。中國人出國玩的還是少數,即便出去,也是自己心里已經有一籮筐的目的地了,一年只能去一個,就那么幾天假期,東西方的現狀差距有點大。”
的確,對于有休假傳統的西方人尤其是歐洲人來說,年年幾十天的假期都需要出行,與中國大多數人購物、拍照、踩點般地去著名景點等旅行習慣也不同,需要不同的度假產品隨時奉上。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同類國產電影的缺失,說到底,還是帶不來那么大的利益,或者說,中國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是想去到電影里那些好地方,帶薪假期、簽證就已經設下障礙,邁不開腿的大多數人中,也包括了許多電影從業者,哪里還有人有熱情去做這樣的電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