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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05 作者:施健子 來源:經濟觀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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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面發明人安藤百福每天吃一包方便面,每周打兩次高爾夫球,就這樣,他活到了96歲。如果你舉出方便面高鹽高油,或者添加劑不明的例子,安藤百福的個案幾乎是所有方便面從業者和信徒用來反駁你的工具。 相較于以往7屆的默默無聞,在天津舉辦的第8屆世界方便面峰會陣仗挺大。活躍在民間的方便面高手難以相信,世界上真有這樣一群人,每兩年一次聚會,無比認真地將一包面放到臺面上,緬懷它的光榮與過往,迭迭不休地重復它在應對饑荒和災難時的貢獻,探討未完成的技術難關——總之,相信“方便面改變世界”是參會的前提。 在那些被日本人改變的生活里,卡拉OK如今的影響力自不必說,基于繁忙現代生活的解脫,日本人在時間效率上的精明和天分催生了電飯鍋和方便面。如今,快餐文化已經是一個討論得千瘡百孔的陳詞濫調,其中裹挾著的我們,是否還有足夠的獨立性,來討論方便面作為生活方案,對生活本身的豐富性而言,到底是一種摧毀還是重塑?
饑餓催生發明靈感
方便食品的產生與影響是個挺有意思的社會學話題,比如,拿破侖從那場著名的莫斯科大潰敗之后發明了咸肉罐頭,而罐頭對于世界軍事史的意義不言而喻。方便面發明人安藤百福原名吳百福,1910年出生于中國臺灣南部的嘉義,他一手締造了日本后來的方便面帝國日清集團。在他人的解讀里,突發奇想的商業創意被無限放大至天賦異秉,而事實上,安藤百福的這一發明只是“被饑餓催生的靈感”。 由于合作伙伴私吞配給物資,安藤百福被關進了拘留所,拘留所的條件本來就十分惡劣,更何況是在戰爭時期,飲食非常之差,他開始絕食,對他來說,世界上恐怕沒有什么比食物更可怕也更重要了。
從監牢出來的時候,安藤百福的所有財產只有一座空房子,那時已經是戰后了,安藤百福回到日本。1957年的一個冬夜,安藤百福經過一家拉面攤,看到穿著簡陋的人群頂著寒風排長隊,為吃一碗拉面竟然這么辛苦,這讓他萌發一個念頭——為何不發明一種在家自己加入熱水就能食用的面? 1958年春天,安藤在大阪府池田市的住宅后院建了一個10平方米的簡陋小屋,充當方便面研究室。他設定的商品化目標是:好吃、安全、簡單、廉價、長期常溫保存。到年末的時候,第一包方便面“雞湯拉面”誕生。這一年,同時登上日本社會舞臺的,是東京鐵塔與1萬日元大鈔。 雞湯拉面也被人們稱為“魔法拉面”。意思是說,只要注入熱水,蓋上蓋子,三分鐘后便能變成一碗熱騰騰的拉面。但是,一包定價35日元的雞湯拉面,與拉面店現煮現賣、又有配菜的拉面,價格差不多。批發商愁眉苦臉,沒想到,半年后,雞湯拉面竟然成為供不應求的暢銷食品。 到了1961年,日本方便面年產量是5.5億包,1963年,陡增至20億包。35日元的價格維持了10年,在這期間,日本國鐵最低交通票價已由10日元升值為30日元。不久之后,安藤又發明了方便面的另一種形態,杯面。他們將新商品帶到高山滑雪場試賣,成績不錯,還向自衛隊推銷,因為杯面最適合野外演習,這個方法也奏效了。在一些現場報道的電視銀幕中,出現了部隊官兵捧著杯面充饑的鏡頭。這個鏡頭比任何廣告都有效,眨眼間,杯面便普及到了一般家庭內。 根據世界方便面協會的最新統計,去年全球共生產982億包方便面,其中中國大陸為483.8億包,約占全球一半,中國平均每秒有1300人在吃方便面。而韓國平均每人每年消費71包方便面,為全球之冠,越南為51包,日本則是42包。 當然,現在的方便面,早就擺脫了最初的青澀模樣,它們儀表堂堂,一頭卷發,體量輕盈不超過150克,全身攜帶各種肉類和脫水蔬菜,有些來自日本的富貴同類甚至武裝到了牙齒——它們帶著大塊真空密封的肉料包。 在很多國家,針對方便面這種技術的爭議也到達了一個峰值。雖然方便面有防腐劑已經被證實是妖魔化的訛傳,但其佐料經過處理后本身所含的維生素和鐵質等營養元素早已蕩然無存,反而鹽分是一天限制量的兩倍。 持這種論點的人也不在少數。來自越南胡志明市的營養學家Anh Tran在很早之前就說過,“如果方便面早發明50年的話,遠東乃至亞洲的歷史就要改寫,早200年發明的話——文明世界的歷史教科書可能要重新校訂。要知道,人是雜食動物,需要各種各樣的維生素,很難想象由一群只攝入碳水化合物的營養不良患者成為法西斯戰爭機器橫掃大半個東亞太平洋戰場。”
方便面的生命力
世界上很難再有一種食品,要同時應對地球上兩極化的肥胖和饑餓問題。如果說前者的成因是諸多單一和不健康飲食共同作用,那么在解決長期糧食短缺與突發性災難時,沒有比方便面更有效的了。據說在日本東京郊外的一個大型倉庫里,儲存著大量的應急方便面。去年日本地震與核輻射危機,大量無家可歸的災民靠著一碗三分鐘就能泡好的熱氣騰騰的方便面渡過了難關。再往前,1991年東歐經濟大蕭條,2000年印尼東帝汶騷亂,哪里沒有方便面的身影。“1950年之后,我們進入了人類歷史上人口最快增速的時期,而方便面也在同一時期被發明出來。”日本駐華大使丹宇羽一郎也出席了會議,作為官員,他更看重的是方便面的實際功用,“工業化在制面領域的應用使得食物更加簡單和易得。” 穿過天津市場與濱海新區狹長的荒蕪地帶,可以到達臺灣康師傅在天津設立的方便面工廠,這是他們在全國方便面版圖的其中一塊。整齊劃一的廠房像積木一樣碼在道路兩旁,其中的一些部分模仿日本大阪的方便面紀念館辟為工業旅游區,游客們可以參觀方便面的流水線,還可以預定方便面現場制作的手工課堂。 引進自日本的高速流水線極大地降低了生產中的人為因素,面團自己爬進旋轉的碾壓輪里,變成一層薄薄的面皮,被迎面鋒利的刀片梳理成面條,接著燙個卷發,然后跳到油鍋里,擰上了發條的面粉自己完成了這一系列的變身,而且速度快得嚇人,平均一條生產線一分鐘可以生產500個面餅。印度食品學教授普拉卡什認為,“如果你必須得選擇一種食品,那么,方便面是最衛生不過的。”盡管這個過程看起來完全沒有手做食物的靈魂感。 但這并不代表方便面沒有生命力。這個議題持續至今且非常有趣,如果僅僅是困難時期的過渡食品,方便面的故事也應該和很多臨時性產品一樣到此結束。上個世紀70年代,日本國民生產總值躍居到全球第二位,社會由高度成長時代跨進消費時代,餐桌指數上的主食開銷逐漸減少,在外就餐比率也逐年增加。不可思議的是,在此期間,方便面的產量竟增至了35億包/年。 在世界方便面協會秘書處秘書長櫻井看來,方便面至今暢銷的原因可以歸結于“宅”文化的全球蔓延,而且,這碗方便面還是高速運轉的世界里的廉價安慰劑。試想一下,在無數個黑暗夜晚,你拖著身軀獨自回家,偌大的冰箱只有一個雞蛋,一碗熱騰騰的泡面足以讓精神從胃袋傳來的溫暖中蘇醒過來。 看起來方便面似乎做到了某種意義上的“食物之下眾生平等”,康師傅公關部協理陳功儒說,“我們通常認為很多生活拮據的低收入者會選擇方便面,然而其實最大的消費群體是忙碌的上班族。”但在工信部消費工業司提供的數據看來,方便面的認同度近年來有輕微的下滑,除了方便食品市場的擴充和競爭,更是因為有一定消費能力的人希望提升食物品質。 早在10多年前,康師傅就生產過一種精品方便面,類似于現在日本、韓國流行的高價方便面,除了面餅和調料,還有大塊的肉,在當時的售價大概就達到10元左右。可惜這個策略太超前,同樣的價格可以買到新鮮的面食,有多少人會選擇方便面呢?這個問題在如今同樣存在,如何吸引家庭主婦將方便面作為主食帶進廚房,進而引領新的消費潮流出現,中產階級的認可意味著更好的發展前景。 普拉卡什教授態度樂觀,“在印度,人們喝牛奶前都需要先加熱才能放心,現在,人們喝牛奶都是即飲,這個過程花了我們50年。同樣道理,要讓更多的人在物質豐富的情況下重新接受方便面,也需要一些時間。” 而來自美國紐約的有機農業專家布瑞?哈維爾教授認為,本土食品運動的開展或許能幫助方便面重回正式的餐桌。他自稱在斯坦福讀書時吃了很多的亞洲方便面,“它們不算是快餐,因為不像麥當勞一樣擁有全球的統一標準,你在世界各地吃到的方便面都是不一樣的。而這種差異性恰恰是本土食品運動所倡議的。” 事實上,方便面的生產企業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中國,南方人吃非油炸的銀絲面,北方人更偏好西紅柿打鹵面,在日本,有將近900種的方便面,不但有辣得令人眼里冒金星的辣椒泡面,還有熟面真空包裝類的烏賊墨汁意大利面,調味包內甚至有切成圓環狀的烏賊。其他所謂當地拉面,更是不計其數,從最北方的北海道至最南端的沖繩縣,市面上都有各縣當地風味的當地泡面。日本廠商目前熱衷在開發研究的,便是將一些聞名全國的拉面店或拉面名師的湯頭轉換成泡面。“更重要的是,方便面不要做得太滿,把權力適當地轉移到消費者手中,要留有空間和操作性,讓主婦們想加入什么樣的材料都可以,要不就剝奪了她們烹飪的樂趣,這或許也是她們不選擇方便面的原因。”普拉卡什教授說。至于老生常談的健康問題,“如果你長時間只吃米飯也會營養不均衡,在方便面這個問題上,搭配遠比面本身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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