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將于11月舉行中期選舉，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以及在韓國舉行的二十國集團峰會也將舉行。作為美國經濟政策的制定者之一，蓋特納將面對人民幣、美元、經濟再刺激、全球協調以及強化財政紀律等問題的挑戰。或許，下個月將是蓋特納投身政界后最為風光的時刻，也或許，這是他最后風光的時刻。

新華社發

    中國“國慶節”期間，美國財長蓋特納站出來表態說，盡管兩國在匯率問題上“各抒己見”，但中美之間不會爆發貿易戰。此時正值總統奧巴馬經濟班底“換血”之際，這番言語令惟一仍堅守崗位的蓋特納越發顯得位高權重、一言九鼎。
　　回想奧巴馬搭建經濟團隊之時，早已過了不惑之年的蓋特納并不被看好，甚至有人預測，這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上十多歲的面嫩財長，將不幸成為奧巴馬政府內“下課”第一人。現如今，當年的“四大金剛”已去其三，唯獨多次遭遇共和黨“逼宮”的蓋特納還屹立不倒，正所謂時運使然。

　　沐天恩臨危受命

　　話說奧巴馬2008年贏得大選后，開始著手搭建執政班底。
　　當時，美國經濟狀況已陷入衰退，華爾街哀鴻遍野，失業率一再走高。正是在這種形勢逼人的背景下，美國民眾期待奧巴馬上臺后能夠有所作為，甚至像漫畫書中的超級英雄一樣，比如超人或者鋼鐵俠什么的，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將美國經濟從“峭壁邊緣”(前財長保爾森語)拉回來。
　　當然，肩負著重建美國夢的奧巴馬也是個明白人，自然不會單槍匹馬地應對這場被視為二戰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奧巴馬積極招賢納士，隨后組成了被美國媒體稱為全明星陣容的經濟團隊。
　　CNN網站2008年11月下旬的一篇報道說，當選總統奧巴馬公布了其經濟團隊的核心人員名單，被提名者除了已知的蓋特納外，還有薩默斯、羅默等經濟學家。當時，奧巴馬對提名者都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在芝加哥舉行的一場新聞發布會上說，他所選擇的這些領導者不僅能提供正確的判斷，還有新鮮的想法，不僅經驗豐富，而且思路廣闊，更重要的是，他們“能夠分享我的一個基本信條”，那就是不能忍受一個只有華爾街獨自繁榮的美國。
　　在評價被提名為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的薩默斯時，奧巴馬特別指出，作為一個深思熟慮的領導者，“拉里敦促我們直面收入分配失衡和中產階級壓力問題，還再三強調經濟走強的關鍵必須是一個不斷壯大、欣欣向榮的中產階層”。奧巴馬稱，這一思路是自己經濟哲學的核心，而且將成為今后其經濟政策的基礎。在評價克里斯蒂娜·羅默(當時被提名為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任)時，奧巴馬特意談到了其專業背景，稱這位加州大學經濟學教授針對大蕭條以及之后經濟復蘇的研究成果將有助于本屆政府制定正確而有效的經濟策略。當然，奧巴馬最為看好的自然是蓋特納。這位時任紐約聯儲行長的“紅人”，在本輪國際金融危機始發階段，參與了財長保爾森救助華爾街的重要工作，且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工作背景，對中國經濟和文化也有研究，因此奧巴馬才肯委以重任。
　　奧巴馬經濟班底浮出水面，便引來美國媒體的普遍關注。靠譜的和不靠譜的評論相繼見于報端，其中較有深度的一篇來自美國《華爾街日報》。該報刊登杰拉爾德·塞布的文章說，奧巴馬經濟團隊實際上是繼承了比爾·克林頓那屆政府的衣缽，薩默斯、蓋特納等人都曾為其效力，因此在國內經濟政策上很可能奉行魯賓財長的所做作為。還有媒體稱，盡管不清楚這些學院派能否真的扭轉衰退局勢，但的確給美國人帶來了一絲希望。

　　未竟全功身先退

　　奧巴馬入主白宮后，在經濟團隊的協助下，先是推出了高達862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之后又有針對性地公布了多項法案，以此挽救房地產市場并提供更多就業機會，美國經濟漸有起色，至少從數據上看，美國經濟自去年下半年以來已步入緩慢復蘇之途。但是，由于經濟形勢未及美國民眾預期，且“無就業型復蘇”令美國廣大中產階級苦不堪言，以至于民調顯示美國民眾對奧巴馬的支持率已降到五成以下。白宮百般辯解，稱經濟刺激計劃將美國從懸崖邊拉了回來，并把金融危機造成的負面影響都推到上屆小布什政府的頭上，還呼吁美國居民要有耐心和信心。即便如此，以薩默斯等人為首的經濟團隊所承受的輿論壓力越來越大，美國民眾對他們的信任正隨著耐心逐漸消減而慢慢喪失，坊間多次傳出奧巴馬將走馬換將的傳聞。
　　今年7月，白宮行政管理和預算局局長彼得·奧斯澤格宣布辭職，開啟了奧巴馬經濟團隊大換血的序幕。8月5日，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克里斯蒂娜·羅默也宣布辭職；9月21日，白宮證實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薩默斯也將于今年年底離職。三人離職后，被香港媒體稱為“四大金剛”的奧巴馬核心經濟團隊只剩財長蓋特納一人。除此之外，美國財政部負責金融穩定事務的助理部長、美國7000億美元“不良資產救助計劃”(TARP)負責人赫伯特·艾利森也于美國東部時間9月22日宣布辭職，頗有雪上加霜的意味。
　　薩默斯等人相繼辭職，正如上文所言，自然與經濟不佳有關。香港《文匯報》就此刊登《經濟團隊真空　白宮緩慢“變臉”》一文稱，美國中期選舉在即，奧巴馬政府多位重臣卻相繼呈辭，選舉還未舉行，白宮已進行中期人事調整，緩慢地“變臉”。文章認為，美國經濟表現差勁，失業率高企，成為執政民主黨勢將在11月選舉中被選民離棄的“死因”，奧巴馬的經濟智囊們難辭其咎。有政治觀察家指出，羅默對經濟形勢的判斷過于樂觀，甚至曾許諾美國失業率將在今年會降至8%一下，但現實卻是該數字始終保持在9.5%左右，令美國民眾大失所望。
　　此外，奧巴馬經濟團隊一直頂著“書呆子”的名號，同時被批對商業持敵視態度。早在2008年11月奧巴馬挑兵選將時，外界就指責說，他的團隊成員學術派氣氛太濃，脫離了實際操作，就連美聯儲主席伯南克也一身“學院派”氣息。蓋特納被指責為是最典型的技術官僚，羅默是典型的學院派經濟學家，薩默斯則堪稱是學院派和技術官僚的結合。而美國產業界一直不滿奧巴馬經濟團隊鼎力扶助金融資本，卻對實業的支持力度不足，所以令生產復蘇較慢。
　　不過，也有分析指出，與其說是智囊們集體撂挑子，不如說是奧巴馬另有打算，成為中期選舉的一招險棋。有美國輿論指出，考慮到公眾愈發抵觸現行經濟政策，特別是對當前境遇感到不滿，奧巴馬必須尋找“替罪羊”，以此擺脫自身“無能”的嫌疑。
　　奧巴馬經濟智囊們功過幾何？白宮稱經濟團隊為美國經濟避免陷入嚴重衰退立下了汗馬功勞，而共和黨則公開表示薩默斯等人早該引咎辭職，而美國經濟日后將為本屆政府的錯誤決策付出更為沉重的代價。美國民眾和媒體對他們的評價也莫衷一是。
　　穆迪經濟網首席經濟學家馬克·贊迪的評價比較公允。他認為，奧巴馬的經濟團隊理應獲得熱烈的掌聲，考慮到極端的不確定性，這些人在巨大壓力之下做出了正確而有效的決定。回想一下2009年1月奧巴馬剛剛掌控白宮時的美國形勢，金融系統處于冷凍狀態，國內生產總值(GDP)呈自由落體之勢，每個月大約都有75萬個工作崗位丟失。而奧巴馬的經濟團隊比較好地扭轉了局面，令華爾街重新振作起來，GDP再次擴張，美國股市也逐漸收復失地，甚至是樓市也出現了回暖征兆。贊迪認為，經濟刺激計劃令美國避免了第二次大蕭條，并為經濟復蘇提供了巨大動能。不過，贊迪同時指出，奧巴馬經濟團體也并非事事正確，對于商業團體的漠視態度就令人難以接受。他認為，奧巴馬政府在支持商業促進就業方面投入不足，不僅忽視了這一領域吸納失業人口的潛力，而且在財政支持上商業領域遠遠遜于華爾街。
　　奧巴馬如何組建新的經濟團隊？羅默的職位將由奧斯坦·古斯比接任，后者與前者相比，在專業素質上不相上下，但更擅于溝通，且與奧巴馬私人關系更為密切。曾在比爾·克林頓政府內效力的杰克·盧再次出馬，擔任白宮行政管理和預算局局長。目前，薩默斯的繼任者尚無定論，白宮發言人表示，奧巴馬將在更大范圍內挑選合適人選，這恐怕也耗上數月之久，目前候選人的名單還在增加。
　　至于什么人最適合這一職位，共和黨人稱，奧巴馬政府需要一位真正了解美國商業模式并能想出辦法，刺激私營部門增加更多就業機會的“業內人士”。曾任克林頓政府經濟顧問的卡爾斯滕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指出，近來一些跡象表明，白宮正在斟酌啟動第二個選項，其新經濟路線聚焦于削減長期赤字，以及重新重視私有資本，因此奧巴馬需要一位志同道合者協助實施上述新政。據估算，本財年美國財政赤字將達1.47萬億美元。有分析稱，施樂公司(Xerox)前首席執行官馬爾卡希、時代華納前首席執行官帕森斯，以及克林頓時期的國家經濟委員會負責人勞拉·泰森，都是有力競爭者。但白宮方面對此并未明確表態，被提名為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新任主席的古斯比坦言，他本人并不清楚未來的同事是一位商界領袖還是經濟學家，“但總統會選擇一位他能與之和諧相處的人”。

　　肱股之臣可擎天？

　　美國當地的一篇分析文章說，隨著奧斯澤格、羅默和薩默斯等人先后出局，奧巴馬經濟團隊的重心將向蓋特納傾斜，后者在未來美國經濟政策的制定過程中將起到更為重要的作用，但這同時意味著蓋特納將比過去承受更大的壓力。推進美國經濟、細化金改方案、破解“兩房”困局以及與中國在匯率問題上進行博弈，對蓋特納來說件件都像是不可能完成卻必須完成的任務。
　　早在上任之初，蓋特納就成為替總統奧巴馬吸引共和黨活力“人肉靶子”，以至于美國坊間猜測他將是奧巴馬內閣中的第一枚“棄子”。來自得克薩斯州的共和黨議員凱文·布拉迪曾在一次聽證會上對蓋特納說，“公眾已對你的工作能力喪失了全部信心”，還直截了當地問蓋特納是否會引咎辭職。另一位共和黨議員邁克爾·伯吉斯對蓋特納的評價更狠：“我并不認為你該辭職，我想你壓根兒就不該被雇用。”就在薩默斯辭職前，共和黨眾議院領袖約翰·伯納爾再次呼吁奧巴馬炒掉蓋特納和薩默斯，稱此二人對美國經濟非但無功而且有過。美國知名新聞網站《審核者》也以“在蓋特納殺死美國經濟之前先開除他”為題寫道，蓋特納就是個“敗家子”，當初是他堅持讓總統實施8620億美元的刺激方案，如今經濟沒起色，所有錢都讓他浪費光了；蓋特納宣稱政府救助房地產有功，殊不知，美國房價下跌止住很難。
　　面對共和黨的批評和美國民眾的質疑，蓋特納極力反駁，且絕不言退。在回答共和黨人指出的經濟狀況不佳問題，蓋特納針鋒相對地說，正是共和黨給現在的政府留下了一個已經跌落懸崖的美國經濟，因此“我不能對你們的‘遺產’負責”。面對該不該拯救美國國際集團的質詢，蓋特納表示，政府采取的措施對結束金融恐慌是十分必要的，如果沒有這些措施，美國經濟就會仍處在下跌之中，不會有現在的增長。白宮方面也力挺蓋特納，稱其在過去兩年間充分施展了才能，包括經濟刺激計劃、金融監管改革法案等一系列措施都有助于重塑美國經濟并重構金融秩序。
　　目前，擺在蓋特納面前的首要任務，自然是幫助奧巴馬尋找到繼續刺激美國經濟前行的解決辦法。
　　隨著經濟刺激計劃效力漸失，美國經濟復蘇步伐明顯放緩，GDP增速從去年四季度的5.6%驟然降至今年一季度的1.9%，二季度的修正值僅為1.6%。有“末日博士”之稱的紐約大學經濟學家魯比尼發話說，今年第三季度，美國經濟增速肯定降至1%以下。面對這樣的局面，奧巴馬政府需要做的就是重新為經濟注入動能。一方面，奧巴馬公布了所謂的出口倍增計劃，并輔助以實際上的弱勢美元政策，希望利用出口拉動美國經濟，另一方面，他又于近期推出了3個財政刺激提案，既有關于鐵路、公路、航空等基礎設施的新建與維修方略，又有涉及企業研發和設備投資的稅收優惠等內容，預計投資達3500億美元。此外，奧巴馬政府還將注意力回歸到中產階級身上，通過一系列救助措施幫助他們保住房屋和飯碗。奧巴馬政府的所做作為，就是想讓美國經濟擺脫多年來一直依靠消費者過度開支這一不可持續的力量，通過挖掘新的增長點，轉變美國經濟的增長模式，實現其打造“巖上之屋”的想法。從目前來看，奧巴馬經濟團隊的種種探索尚未帶來實質性回報，而消費者開支這根“頂梁柱”也已不堪重負。因此，作為財長，蓋特納勢必還要為奧巴馬遮風擋雨，在國民面前做出合理解釋。
　　如何推進美國金融監管改革法案，也是擺在蓋特納的一塊“試金石”。盡管該法案最終得以簽署生效，但從細化到實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蓋特納不僅要將加強金融監管、防范系統風險的宗旨貫徹到執行層面，還要應付來自華爾街的反彈。有報道稱，一些知名投行已組建龐大游說團隊，希望誘導執行機構細化法案時網開一面。還有分析人士認為，從以往經歷看，蓋特納與華爾街配合默契，拯救華爾街時可謂不遺余力而監管起來卻心慈手軟，因此擔心其與華爾街共演一出《捉放曹》。還有一個心病，就是“房地美”和“房利美”這兩家實際上已靠美國政府支撐才能勉強運轉的住房抵押貸款融資機構，美國民眾希望財政部拿出一個徹底的解決辦法，但對蓋特納來說，其難度與呵護經濟復蘇成果不相上下。
　　此外，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蓋特納也要做出痛苦的抉擇。就像9月中旬在國會作證時那樣，蓋特納一方面還會指責人民幣升值速度過于緩慢，升值幅度十分有限，另一方面也得承認，人民幣升值不會抹掉美國全球貿易赤字以及美中貿易逆差，同時強調中國的增長對美國的增長至關重要。從根本上說，蓋特納也承認美國更多地應采取行動加強本國經濟。這些言辭，恰恰反映出美國政府在政治利益與經濟理性之間的搖擺不定，同時表明蓋特納既想對中國繼續施壓，以此加快人民幣升值步伐，又不想采取過于強烈、也是無效的手段，給美國對華貿易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