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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農業示范園區的農技人員正在勞作。本報記者 連振祥 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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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西部航天育種基地培育的航天蔬菜。技術人員丁耀宏展示正在進行選育的一種航天茄子。新華社記者 韓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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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為關中-天水經濟區制定了雄心勃勃的發展規劃,大關中的很多有識之士在欣喜之余卻不免心中忐忑:落后的大關中真能重新崛起嗎?國家的規劃到底是一紙空文還是最終能夠實現的藍圖?大關中憑什么重煥生機?對這些問題,大關中必須做出正面的答復。
“失去的20年”
大關中人對關中-天水經濟區規劃的憂慮并不是杞人憂天。在過去的30年,即“三線建設”停止后的這一段時間,大關中曾在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經歷了“失去的20年”。這20年,正是我國改革開放剛開始的20年,是中國經濟從計劃轉向市場、東部沿海地區迅速發展的20年,卻是大關中經濟在全國影響力日漸衰退的20年。 據陜西省統計局原總統計師楊永善介紹,改革開放之初,大關中的人均收入在全國并不低,但在此后20年,包括大關中在內的陜西經濟與全國兄弟省份的差距便開始不斷拉大。從職工平均工資看,1980年陜西省職工平均工資為785元,比全國平均水平還要高23元,在全國排第13位。到了1996年陜西省職工平均工資4882元,比全國平均工資6210元低1328元,在全國排27位。僅僅高于江西、內蒙古、黑龍江,位居全國倒數第四位。當時北京職工平均工資為陜西省的2倍,上海為陜西省的2.2倍,廣東為陜西省的1.9倍,西北其他四個省區也比陜西高800到1200元。 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提高也非常慢,1978年陜西農民人均純收入為133.6元,剛好到全國平均水平,在全國排第12位。但到1996年,陜西省農民人均純收入為1165.1元,比全國平均水平1926元差761元,在全國排29位,也就是倒數第二,僅僅高于甘肅。 從發展速度看,差距也在不斷拉大。1981年到1996年,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年平均遞增21.9%,而陜西省年平均遞增16.6%,低了5.3個百分點,其中集體投資低19.6個百分點。工業增長速度,1981年到1996年陜西省比全國平均水平低3.7個百分點,糧食增速低0.5個百分點。 “失去的20年”打斷了大關中從新中國建立以來便上升的勢頭,使得大關中在全國的地位再次落到了谷底。究其原因,本報記者認為主要有三個方面: 一是在這“失去的20年”中,陜西省上下思想過于保守,錯失了一次又一次的發展機遇。中國的改革開放是從1978年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偷偷把土地分到各家各戶開始的,1979年這種被稱為“聯產承包”的責任制迅速遍及安徽全省,并推廣到全國。而陜西省卻到1981年底、1982年初才推行這項制度,比全國大多數省份遲了兩年。這兩年僅糧食一項陜西省就少產350萬噸,并由此引起了以后整個陜西經濟滯后發展的連鎖損失。 1984年,當國家為支持鄉鎮企業發展、擴大銀行信貸規模時,長三角的廣大農村如獲至寶,而陜西省鄉鎮企業卻貸得很少,甚至不敢貸。陜西省原鄉鎮企業管理局局長權志長說,當時有一些金融部門特別是農業銀行甚至把錢送上門也都貸不出去。這使得陜西鄉鎮企業的銀行貸款基數一直非常低,國家以后給的貸款規模也非常小,給陜西鄉鎮企業的長遠發展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國家這項擴大銀行信貸的政策僅僅執行半年后,東部省份的個體、私營和鄉鎮企業就利用這次機遇順利地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而陜西和甘肅天水市以后卻長期為發展鄉鎮企業缺乏啟動資金而苦惱。 二是在這“失去的20年”中,陜西忽視了非公有制經濟的發展。東部沿海地區在上世紀八、九十年的快速發展,跟大力發展非公有制經濟是分不開的。而陜西省經濟卻過于長期強調國有企業的主體地位,政府對非公有制經濟支持不夠。到1996年底,陜西非公有制經濟在全省GDP占比僅為11.8%,個體工商戶和私營企業總數只占全國的2%,已遠遠落后于全國大多數省份。 三是在這“失去的20年”中,陜西經濟的主體國有企業對市場的適應性差,企業整體不景氣。陜西國有企業以重工業為主,其中軍工企業占了相當大的比重。 改革開放后,這些國有企業從計劃轉向市場時,剛開始也辦了很多民用產品,在市場短缺的情況下也曾紅火一時。但當市場轉為供大于求、需要進行殘酷市場競爭時,陜西很多國有企業的民用產品便被市場經濟的大浪一個一個地打翻。 以陜西省家電制造業為例,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陜西家電業曾輝煌一時,彩電有黃河、如意、海燕,冰箱有長嶺,洗衣機有雙鷗……據悉,“黃河、海燕、如意”這三大彩電品牌,都曾在全國風靡一時,為大關中人賺足了鈔票和顏面。當時這三家企業的最高年產量一度達到74萬臺,占到當年全國總產量的近10%。但是好景不長,當格力、長虹、海爾、美的等家電品牌出現后,陜西家電業由于思想觀念落后、保守,缺乏創新意識,在市場競爭中基本全軍覆沒。大關中人痛心地把這段歷史稱為“黃河斷流、海燕折翅、如意不再”。 據陜西省的統計資料顯示,到1996年底,陜西省國有企業由于經營不善,在全國工業總產值中所占的份額已降到了1.4%,其中國有小企業還占了90%以上。這些國有小企業平均負債率高達81.4%,很多企業處于“活不好、死不了”的境地。陜西省的經濟當時處于嚴重的“病態”狀況,已成為全國最不發達的省份之一。
“大關中最大的傷口”
“失去的20年”不僅使大關中經濟一落千丈,更重要的是大關中大量的人才急劇流失。在本報記者采訪中,大關中很多官員、學者認為,這一點才是更要命的事,人才流失已成為“大關中最大的傷口”,而且這個傷口到現在為止還在不斷加深。 對于人才的重要性,大關中人是深有體會的。歷史上,秦能據關中之地滅六國就是靠吸引人才。李斯在給秦始皇上的《諫逐客書》中明確指出,秦所以強大,“皆以客之功”。漢唐時大關中的輝煌,也是由于匯集了天下的英才。大關中近百年來歷史上的三次振興,也是由于國家向大關中引進大量人才而促成的。很多大關中的有識之士認為,建國以來國家對大關中最大的幫助并不是新建或遷來一大批大中型企業,而是設立了數十所高校,使得大關中成為全國聞名的人才聚集地之一。 然而,自改革開放后,受東部沿海發達地區人才政策及經濟發展的影響,大關中的人才開始迅速外流。“孔雀東南飛”,從一只只飛,到最后一群群飛,大關中30多年來可以說是全方位地人才流失。 在高校層面上,西安交通大學從1996年到2000年調出的學科帶頭人和骨干教師就有599人,其中45歲以下541人,46歲以上58人,而同期引進的骨干教師僅93人。2005年陜西高校碩士以上畢業生4600多人,其中80%以上都離開陜西到外地。自2007年以來,陜西省省屬高校共流失正教授以上高層次人才50多名,其中校級學科帶頭人6人。陜西省高校招生效益溢出非常明顯,陜西高校連續幾年培養的學生三分之二流向省外,而由外省流入的學生非常少,流入流出比在1∶8以上。 在企業人才層面上,大關中人才流失也非常嚴重,而且流失的人才多是企業的中青年骨干。他們中既有經營管理的人才,也有技術研究和開發的人才;既有屬于企業領導層的副總經理,總工程師,總經濟師,總會計師等高級人才,也有屬于中層的車間主任、研究所所長等骨干人才。據陜西省人事廳統計,受人才流失的影響,2002年陜西省國有企業中的高級技術職務人員和中級技術職務人員只分別占企業專業技術人員總數的5.7%和31.7%,遠低東部非公有制企業的比例。 在普通的勞動力層面上,大量有闖勁的農民工也紛紛到東部去打工。與大關中落后的縣區相比,長三角、珠三角等地收入高,找工作也更容易。西安市臨潼區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副局長王建德說,廣東來招工的人特別多,雖然那里常有企業倒閉,但是新成立的企業更多,外來的農民工很容易在廣東找到工作,而且錢也拿得不少。大關中縣區的本地企業數量少,工資又低,只要想有個奔頭,誰也不愿意在當地縣區干。 大量人才全方位地流失,給大關中經濟發展帶來嚴重的消極影響。由于高校人才外流,第一流的人才留不到當地,致使西安一些高新技術產業無法進一步提升。如西安電子信息產業,雖然西安匯集的該行業人才也不少,但是長期缺乏行業領軍人物。西安華訊微電子公司的高管對記者說,西安在電子信息產業方面是坯才很多,但是成品人才不夠。缺少尖端人才,已成為西安電子信息產業進一步發展壯大的最大障礙。 企業人才的流失危害也非常大,其具體產生的危害性是與其離職前在企業承擔責任的大小相對應的。管理人員離職,帶給企業的影響是團隊不穩;銷售人員的離職,帶給企業的風險是商業機密的外泄和市場份額的流失;技術人員的流失是企業核心技術的流失和研發項目的中斷或夭折。1997年,陜西東風車橋傳動系統股份有限公司一高層領導辭職到山東一家企業去后,山東的企業不久便開始生產陜西東風車橋傳動系統股份有限公司的產品,致使該公司在山東乃至周邊地區的市場全部丟失,影響至今未消。 大量農民工的外流更使大關中縣區造成嚴重的“勞動力貧血癥”。由于大量優秀的農民工都愿意去東部沿海城市工作,使得大關中縣區工業企業高素質的技工極為缺乏。號稱“西部第一紡織大縣”的陜西省乾縣有20多家民營紡織企業,這些企業10多年來最終發展不起來,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企業無法獲得一支高素質、穩定的技工隊伍。陜西新聯紡織實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張新對記者說,現在的乾縣紡織企業每年都要為能不能招到高素質的技工感到頭疼。如今年輕一點的、身體好的都到沿海去了,她的企業目前只能用一些農村里年紀較大的婦女來當工人,這些人勞動紀律性很差,有時村里發生個紅白喜事人就不上班了。由于用工不穩定、勞動力素質差,乾縣紡織企業的生產效率一直趕不上江蘇、上海等地的紡織企業,始終長不大。 陜西省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副所長王建康說,大關中大多數縣區目前只處在工業化初期階段,縣區“勞動力貧血癥”大大限制了大關中縣域工業化的進程,這與東部縣域經濟起步時的情況完全不一樣,縣區“勞動力貧血癥”已成為了大關中發展縣域經濟必須要解決的一大難題。
在自主創新中重煥生機
面對“失去的20年”和人才的大量流失,大關中到底應該怎么做,成了本世紀初大關中人必須回答的問題。一些有識之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認為,大關中最寶貴的是人才,雖然“孔雀東南飛”使大關中傷了元氣,但是畢竟部分底子還在,大關中要發展最終還得圍繞自己在全國的優勢即人才優勢做文章。據本刊記者調查,近年來大關中的企業實際上正是依靠既有的人才走自主創新之路,目前才開始艱難地走出“失去的20年”,使大關中的經濟逐漸重煥生機。 據陜西省教育廳介紹,陜西現在共有統招畢業生高校102所,其中普通高校76所,成人高校12所,獨立學院9所,軍隊院校5所。各類高等教育在校生120.96萬人。2010年,陜西共有高校畢業生約26.7萬人。原陜西省省長袁純清(現任山西省委書記)說,在關中地區每1萬人當中擁有的大學生是285人,比全國平均水平高出76人,每1萬人當中擁有的科技人員為60人,比全國平均水平高出25人,大關中在科技引領上應當有所作為。 據記者了解,針對大關中的現實,陜西省、甘肅省在進入本世紀后都分別提出了要充分發揮大關中的教育科技資源優勢,匯集人才搞自主創新,培育一批有國際競爭力的企業和知名品牌,把大關中打造成為全國先進制造業重要基地,以走出“失去的20年”。 經過近幾年的努力,憑借著人才優勢搞自主創新,大關中現已重新在西北崛起。目前大關中地區已擁有西安、寶雞兩個國家級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楊凌國家農業高新技術示范區、閻良國家航空高技術產業基地、西安國家經濟技術開發區、長安國家航天技術產業基地、曲江國家級文化產業基地7個國家級開發區,形成了航空、航天、輸變電設備、汽車、數控機床、冶金煤炭化工等重型裝備、工程機械、電子信息、石油裝備九大在全國有影響力的產業集群。這些產業集群都有一批靠自主創新發展起來的龍頭企業,如數控機床產業集群中的天水星火機床廠的發展經歷就極為典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