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貨幣政策對美元亦步亦趨向來為人所詬病,認為一個獨立的經濟大國沒有獨立的貨幣政策是不可思議的。而自金融危機以來,伴隨著寬松的貨幣政策出現的高房價,引發了資產價格泡沫的質疑。 央行行長周小川先生回答了這一質疑。 12月22日,周小川在2009中國金融論壇上表示,中央銀行干預資本市場是不現實的,而是應該在泡沫破裂之后盡量減輕痛苦,資本市場經常對貨幣政策進行非理性判斷,進行非理性投資。 也就是說,我國現行的貨幣政策無法兼顧資本市場,甚至資本市場的表現都沒有被考慮進貨幣政策的決策之中。針對目前市場最關心的通貨膨脹問題,周小川先生的答案似乎是,中國應該維持一定的通貨膨脹。 中國央行與美聯儲不同,不能實行以通脹與就業為指標的貨幣政策體系,因為中國存在多目標系統,低通脹、經濟增長、就業與國際收支平衡四重目標,這四個目標很難重疊。尤其在金融危機發生之后,主要的目標就是經濟復蘇,其他目標必須靠邊站,甚至在經濟指標好轉之后,還出現了無就業復蘇,突破了以往的常規。所謂通脹與就業對應的菲利普斯曲線,已經不敷所用。因此,我們看到了在貨幣與投資拉動下的經濟復蘇,卻沒有看到就業的增長,美國11月的失業率依然徘徊在10%的高位,而中國的真實就業數據難以估計。 換言之,如果想擺脫危機,唯一的辦法就是大量貨幣去填充危機過后的資產黑洞,無論是歐、美、中,都是這么做的,從數據上來看也取得了效果。問題在于,這么做是不是以拉長經濟蕭條期為代價,在危機過后,我們將步入漫長的蕭條過程?凱恩斯主義者與奧地利學派將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如果我們承認,實體經濟的復蘇與生產效率的提高是經濟復蘇的基礎,就應當承認貨幣注水挽救危機無法長久。美聯儲在格林斯潘掌舵時,之所以能夠以貨幣手段應付數次小危機,是因為新興經濟體尤其是中國實體經濟的發展,為美國提供了支撐。如果美國與中國的經濟效率一起下降,縱然有十個格林斯潘橫空出世,也無法拯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全球經濟。因此,中美能否度過經濟蕭條期,才是驗證寬松貨幣政策與投資主導的政策是否應驗的準繩,現在為寬松的貨幣政策歡呼為時過早。 更重要的是,中國處于改革轉型階段,為了厘清混亂的價格體系,為了今后的低通脹,必須經過價格闖關,而貨幣政策必須“考慮支持資源配置優化,要考慮能源價格、天然資源的價格、住房還有公共交通等可以收費的公共事業,包括水資源價格改革,改革我們要支持,同時制定貨幣政策要對此留有空間”。如果單純以通貨膨脹目標論,央行可能會抵制資源價格改革與房價改革。但是,央行還有經濟增長和就業的目標,因此央行絕對不會抵制改革,相反,還會以一定的貨幣數量為改革保駕護航。這也就意味著,通脹的陣痛是不可避免的。 房價、房租計不計入CPI,表面上看只是CPI數據的變化,即便將房租計入CPI導致通脹壓力急劇上升,央行也必須支持這樣的改革。也許在周小川先生眼里,這是資源價格市場化的過程,是改革必須付出的代價。這正是他的核心觀點。 新的問題來了,中國市場化價格闖關20多年,屢闖屢敗,這究竟是貨幣的原因,還是越改越偏離了市場化的方向?目前資源價格的提升,是否能夠將中石油、中石化(600028,股吧)改成市場化的機制?是否能夠改變電網壟斷力量越來越強的格局?遠的不說,就說中國正處于改革關鍵期的城市商業銀行,從內部治理結構上來說,也是越改越行政化,而不是越改越市場化,從人事到貸款項目大都聽命于地方政府。面對如此頑疾,請問有關方面又能采取什么應對措施呢?總不能30年之后再表示,中國物價還得闖關,請民眾理解政府的改革決心吧? 不可避免的通脹因素有很多,如增加低收入人群收入,加強低收入人群的社會保障。12月22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再次提高企業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實施全國統一的城鎮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關系轉移接續制度。在背后是通脹壓力的增加,但這樣的通脹壓力有利于長遠,人們能夠勒緊腰帶渡過眼前的困難。而根本不靠譜的資源價格上漲,最大的可能是企業越來越壟斷,企業成本與資源價格越來越高,最后獲得的是幾個跳蚤。 最后的問題是,為了經濟復蘇、為了經濟轉型、為了資源價格市場化,我國必須忍受一定程度的通脹,只是,通脹的邊界在哪里?是CPI3%還是4%,是否也應該向民眾作個明明白白的交待呢?就像周小川先生所說,“憑領導人派腦袋感覺最后目標實現程度”,這是非常可怕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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