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兩個“企業５００強”的排行榜在國內引起了廣泛關注。一是由美國《財富》雜志公布的２００９世界企業５００強排行榜，此次共有４３家中國公司入圍，其中內地３４家，香港地區３家，臺灣地區６家，中國企業入圍數量，首次超過了英國；二是由中國企業家聯合會和中國企業家協會公布的２００９中國企業５００強排行榜，該排行榜的數據顯示，２００９中國企業５００強的凈利潤首度超過了美國企業５００強。
    如何認識這兩個排行榜的結果呢？應該說，這樣的結果既鼓舞了全國人民，但也有不同的質疑和別樣解讀。
    包括國資委領導在內的許多人認為，５００強排行榜內的中國企業只是“大”了，而不是“強”了。筆者手頭的２００９年９月７日《中國經濟時報》為該新聞取的標題就是《中國企業與世界５００強還差多遠》，２００９年９月８日《文匯報》的相關報道干脆就說《５００強實際上只是５００大》。但筆者通過兩文中披露的數據，認為這樣的說法是靠不住的。
　　企業是強了還是大了，當然都是相對而言的，特別是中國企業要相對于外國企業而言。從兩個排行榜的對比看，恰恰是在績效的邊際量變動上，而不僅僅是在規模的邊際量變動上，顯示出了中國企業的巨大進步。
　　根據中國企業聯合會的統計，在世界企業５００強內的中國企業，其數量和營業收入占世界企業５００強的份額分別為６．８％和６．２４％，比上年提高了１．６個和１．７個百分點，但利潤在世界５００強中所占的份額，卻高達１１．４％，比上年提高了５．１個百分點。更有意義的是，２００９美國企業５００強凈利潤為９８９億美元，但中國企業５００強凈利潤在這一年卻達到了１７０６億美元的水平，利潤率為４．７％，凈資產收益率為８．９２％，均超過世界和美國企業５００強，從而在績效方面首次超過了世界和美國企業５００強的平均水平。筆者認為，盡管這里有金融危機影響程度不同等因素，但對中國經濟而言，可能是現代歷史上中國重要企業首次在績效指標方面超過美國，因而具有重大歷史性意義。
　　從上述數據中可以解讀出的含義，是中國企業雖然在過去的一年中規模也在增大，這從中國企業在世界企業排行榜中數量和營業收入邊際量的更快提升、從２００９中國企業５００強的入圍門檻首次突破百億元大關（從上年的９３．１億元上升為１０５．４億元）的數據中，就可以得到有力證明，但筆者更看重的是利潤率和利潤邊際量的更快提升。經濟學原理告訴我們，這種提升，表明中國企業為當今世界創造新財富的能力和水平，超過了美國企業。如果這種勢頭能夠保持下去，它給全世界傳達的信息就會很豐富，更會加強中國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從這個角度看，現在中國企業的發展不僅僅是朝著大的方面邁進，更主要的是朝著強的方向邁進。因而，認為中國企業在２００９年只是大了，而不是強了，是一個不正確的判斷。
　　對于這次排行榜中的企業所有制結構，有人提出質疑，認為在過去８年中，中國企業５００強的前１０名始終被國企壟斷著，這次的５００強榜單中，位列前３５位的都是國企，民營企業寥若晨星。在中國企業５００強的排行榜中民營企業很少，這當然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但改革開放３０年的時間卻只能讓極個別民營企業擠進百億元大關的門檻，恐怕需要反思的不僅是政府的政策，也有民營企業家的素質。另外，新加坡的實踐已經證明，公有制本身及其規模大小，并不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快慢與合理與否的判斷標準。筆者曾在以前的研究成果中表明，對于企業的發展和效率來說，做好權責清晰度和權責對稱率方面的工作，才是根本性的工作。
　　２００９年９月９日《北京青年報》上發表一篇短文，題目就叫《壟斷國企應實行“不盈不虧”經營原則》。盡管有的壟斷國企必須要壟斷，如鑄幣廠等，但讓競爭性的國有企業如何增強競爭性，在我國確實是一個通過政府職能改革來解決的問題。但是，把國企本身都看作是壟斷性的，這在理論上是說不通的。２００９中國企業５００強中有２３７家企業出現了利潤的負增長，相信這其中絕大多數是國有企業，這表明它們對市場和價格并不是能夠控制的，即不具有壟斷性，除非有人證明它們作為企業，就是不想掙錢了。更根本的是，要求國企實行不盈不虧的經營原則，這種說法本身就是不懂經濟規律的表現。
　　有人把中國５００強和世界５００強中前１０位最賺錢的企業做了比較，認為中國最賺錢的１０家企業中，６家屬銀行，３家屬能源，１家屬通信，這并不正常。這種觀點有一定的合理性，如銀行的高利潤，從另一個方面就表明如果不是銀行的內部管理更為科學的話，就意味著其他企業使用資本的成本是比較高的。但是，僅僅用美國企業５００強內部的產業結構來指責中國企業，卻是不公平的。中國５００強企業間的產業分布合理與否，不是取決于它和美國企業５００強是否相同，而是取決于市場需求，取決于中國５００強企業有多少能夠賺錢，以及在未來也能夠可持續地賺錢。在不考慮其他因素的條件下，如果中國企業５００強的賺錢能力強于美國企業５００強，那表明中國企業５００強的產業結構合理程度就要強于美國企業５００強了。
　　總之，筆者認為，兩個“企業５００強”所傳達的信息是十分豐富的，表明中國企業不僅是做大，更有了做強的趨勢，這是十分可喜的。但這夠不夠？筆者認為不夠。除了這種趨勢本身的可持續性外，與世界５００強企業相比，我們仍有很多方面需要改進。例如，根據世界銀行發布的《２００９全球經濟展望》中的資料，自１９９３年以來，世界上高收入國家的金屬密集度（單位ＧＤＰ的金屬使用量）已在穩步下降，但中國卻相反，對金屬使用的密集度比發達國家高４倍，也比其他發展中國家高出１倍。這反映在這次的中國企業５００強排行榜上，就是金屬密集型企業所占的比重仍然很大。盡管它適應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需要，但從長遠來看，必然要有結構上的調整和轉換，這需要企業未雨綢繆。再例如，在中國企業５００強中，只有２２０家企業涉及海外業務，８６％的企業國際化程度只在３０％以下，表明我們賺的主要是中國人民的錢，還缺乏賺取外國人民金錢的能力。中國人的錢當然要賺，否則就會讓外國人賺走，但外國人的錢同樣也要賺。在這方面，中國企業就應該認真地、虛心地向美國企業學習了。

    背景鏈接

　　中國企業家聯合會和中國企業家協會于２００９年９月５日聯合公布的２００９年中國企業５００強報告顯示，２００９中國企業５００強凈利潤１７０６億美元，同比下降１２．４％，大大優于２００９美國企業５００強凈利潤９８９億美元，同比下降８４．６７％。
　　國務院國資委主任李榮融警告：客觀說，５００強實際上還是５００大。企業不僅要做大，更重要的是要做強，強而不大，沒有足夠的影響力，但不至于垮，大而不強，遲早要垮，垮的影響也會足夠大。
　　中國企業聯合會會長王忠禹指出，大企業首先要穩健經營，以前瞻性的戰略引領企業發展。大企業要高度關注國際國內環境變化，在認識當代世界經濟格局中，確立發展重點；在深刻把握宏觀經濟形勢中掌握發展進程，特別要高度關注新技術、新產業和發展動向，堅決避免盲目多元化和過度擴張。

（作者系中共中央黨校經濟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