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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7-29 作者:沈洪溥 來源:南方都市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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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熟讀史書的朋友，說綜觀中國社會幾千年民眾致富之途徑，無外乎勞動、交換、騙、偷、搶等寥寥數種。這話當然飽含怨憤，但確實簡潔。有人以“蟻族”頭銜授予當前的新生代，謂之高智、弱小而且堅韌，但光環之下，卻沒有說穿這一代社會新鮮人艱難處境的成因，反而有“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將苦其心志”的告誡意味，直接讓“蟻族”成為自找苦吃的代名詞，間接給強勢階層解了套。現實卻是，多數的社會新生代依靠勞動致富的愿望，實際上已成徹底的白日夢，再做多少年“蟻族”也是白搭。
某檔一度風行的電視選秀節目中，那個叫馬諾的女孩子說了句“寧可坐在寶馬里哭”，一時間遭到群起攻擊。但想想看，她情緒化的表述，不過代表她取得進入向上發展通行證的想法。她的放言無忌，其實是公開宣布放棄依靠勞動致富的選項，轉而求諸交換。這是她的退而求其次。
現實中，馬諾作為新生代的一分子，她焦慮得并非毫無理由。甫入社會，勞動薪酬水平低于預期，直接打擊了他們依憑勞動實現夢想的愿望。統計顯示，如剔除物價上漲因素，2010年大學畢業生平均起薪同比上漲16%；而2009年時大學畢業生起薪點卻同比下滑11.96%。這說明，起點薪酬的絕對值在近兩年并沒有發生變化。但這兩年來的生活成本上漲有目共睹——大城市房價和房租大致上漲一倍左右，生活必需品漲幅也超過20%-30%。可見，社會新生代的生活壓力一直在放大，從未被減輕。南都記者近期也曾對東莞、佛山、珠海、惠州、中山和江門六座城市中的600名“社會新鮮人”進行了樣本調查，收獲的問卷顯示，一半以上對自己生活不滿意，只有1/3認為自己“前途光明”……難怪，馬諾們從溫室般的學校進入冰冷的社會，日復一日的朝九晚五仍無法擺脫“月光”宿命，所見所聞，哪一樣能支持對誠實勞動、勤勞致富的信心？
既然就業看不到前途，那干脆創業吧，這也該算是依靠勞動實現夢想的圖景。
可惜的是，盡管我們的創業環境一直被小心呵護，但社會經濟結構留給個人發揮的空間非常有限。究其原因，或許因為十幾二十年前的創業機遇期已基本結束——十幾年前史玉柱憑借那個M
6401的漢化軟件，二十幾年前劉永好依靠賣雞苗，都曾幫助創業者實現原始積累。但現在，國內產業支柱是資本密集型的房地產、重化工、裝備制造等，其他多數產業均是競爭慘烈的“紅海”。這造成大資本不斷擠出小資本，散布于民間的小資本只得在虛擬經濟領域做些類似炒煤、炒房、炒蒜、炒綠豆等勾當。具體到個人創業，如缺乏好的切入點和技術、網絡支持，很難得到資本青睞和持續支持。即使得到支持，資本所思所想，也無不是盡早變現，更快地取得回報，人早已經成為物的附屬品。何況，創業還要面對不低的邊際稅負，騙偷伎倆幾成生存必需。如餐飲業揭露出的地溝油，零售業的缺斤短兩等，乃至滿眼的發票小廣告，當可一窺全豹。
成長于互聯網時代的社會新生代自身分析能力強，接收信息多，早已具備較上代人更完全的理性。他們一旦發現了堂皇的時代幕布下掩藏的奧秘，唯有默然，默然于不公平的崗位競爭，默然于爭做房奴、孩奴的“杯具”游戲，默然于理想的凋零和青春的逝去……這是現實壓力與個人計算的結果，不能站在無牽無掛的道德高地上對他們指指點點。
更糟糕的是，隨著新生代致富夢想逐步成為白日夢，殘酷的現實并未停止對他們的剝奪和壓榨。先富階層一方面忙著對外轉移財產，另一方面并未停止對中下階層財產和尊嚴的剝奪，階層流動的向下剛性日益明顯。新生代在勞動致富夢破之后，還要每日生活在對悲慘未來的惶惶不安之中。作為致富“終極必殺技”的搶奪，因為對權力、智力乃至體力的要求過高，我們多數善良的新生代青年從未奢望自己會成為主角。
所以，新生代意見領袖羅永浩說，他早就不相信所謂的勵志書的刺激作用，因為個人自打雞血后，無論多么斗志昂揚，也無法改變冷酷的現實。這話聽起來透著消沉和虛無，但其實恰是說出了新生代在徹底絕望后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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