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獨立報》日前刊登斯蒂芬·金的一篇文章,文章認為,日本停滯的經濟警告我們,我們尚未脫離險境。 許多年前,斯蒂芬·金專門負責報道日本經濟。他在文章中說,1990年,對日本經濟最大的擔憂是通貨膨脹。盡管日本股市已開始了下跌的漫漫長路,投資者以為此前的過熱會導致價格大漲。畢竟,這個經濟體一直在以驚人的速度擴張。日復一日,更高的通脹無疑不可避免。 一年后,通脹在一個不高的水平達到頂點。經濟在走軟,不久,日本銀行開始降息。當時,斯蒂芬·金自信地預測日本經濟增長將會復蘇,認為貨幣政策會起作用。但他錯了。利率一降再降,但日本經濟沒有多大起色。股價時不時出現反彈,有時反彈幅度還很大,但卻無濟于事。經濟完全迷了路,堆積如山的債務、陷于困境的銀行體系以及持續下跌的地價制約了它的發展。 文章認為,日本陷入了真正的大麻煩。它的問題是“資產負債表收縮”,公司努力償還債務導致了需求下降、增長減速、利潤萎縮、壞賬、銀行虛弱無力以及股價下滑。這正是一個更大規模的凱恩斯“節約悖論”。他的理論很簡單:要是人人都想多存錢——或者償還債務——需求縮減的幅度可能足以使收入下降,導致所有人存的錢實際都減少了。 文章寫道,隨著2010年的推進,我們將看到美國、英國以及西歐部分國家是否也會遭遇跟日本類似的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講,前景還不錯。跟日本人不同,大西洋兩岸的決策者都迅速制訂了刺激計劃,以免金融危機擴散得太廣。利率很快下降,還采取了所謂的非常規措施(包括動用印鈔機),政府大肆借貸,那架式仿佛是過了今天就沒有明天。 這一切都是不錯的、明智的凱恩斯主義做法。但是,同樣也有壞消息。到目前為止,西方世界這場危機的規模遠遠超過日本通貨緊縮的初期。日本這些年來遭受了相當多的批評,但20世紀90年代初日本的問題剛開始顯現時,經濟活動并沒有崩潰。更重要的是,盡管最近幾個季度采取了那么多凱恩斯主義的措施,西方的家庭和公司的表現卻越來越跟當年東京的家庭和公司沒什么兩樣。 凱恩斯式刺激計劃是以如下觀點為依據的:如果聽任其自行發展,市場經濟可能會導致失業率持續停留在高位,因為需求不夠。假如能夠提振需求,失業就可減少。提振需求的機制通常是將貨幣政策(降息以減少借貸成本、鼓勵冒險,同時動用印鈔機)和財政政策相結合。潛藏在這一切之下的乃是如下想法:如果來一劑短暫、強效的凱恩斯主義政策刺激,人們的精神將大受鼓舞,經濟活動將擴展,達到一個新的平衡水平,并且強勁得足以帶來充分的就業。到這時,可以取消貨幣和財政刺激。 公正地說,有足夠多的跡象表明刺激計劃在起作用:工業調查數據在回升,企業比一年前更自信,許多國家的消費者信心也提高了,人們正在調高經濟預測。但這一切跡象也曾在日本看到。它們通常預示著日本出現了周期性的改善。但它們對扭轉日本結構性的下跌毫無作用。 歸根結底,日本的問題在于失去了結構性增長勢頭。和所有經濟體一樣,日本經濟有高峰也有低谷,但20世紀90年代真正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長期的增長年率從上世紀80年代的4%左右跌到僅為1%。這的確出人意料,因為當時,很少有預測者和專家預計到這一點。因此,西方世界此刻正享受周期性反彈這個事實不足以排除遭遇和日本類似的后果的風險。 考慮到給經濟開出的政策藥方規模如此宏大,迄今為止增長回升的幅度并不算大。資產價格的上升令人鼓舞,但某些資產看起來仍然容易波動,尤其是美國的商業地產。斯蒂芬·金在文章中說,正如我已經指出的,沒有令人信服的證據表明家庭或企業除了忙著存錢還在干別的。它們的精神看起來仍然十分低迷。 一個老派的凱恩斯主義者可能堅持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更進一步地放松貨幣和財政政策。但這種做法受到三個因素的制約。 首先,有些政府在這方面可能根本沒有得到民意的支持;畢竟,工黨和保守黨都承諾一旦大選結束就削減支出。 其次,有些政府可能發現,自己有被國際主權債券市場遺棄的風險,無法籌措到資金來維持可預見的未來那龐大的預算赤字。 第三,只有在決策者了解我們在經濟周期中的實際位置以及我們想要的位置時,凱恩斯主義的應對措施才最有效。但從過去幾年危機造成的沖擊規模來看,一切在很大程度上仍是未知數。假如危機的后果是使產出及其增長率永遠低于以前的水平,那么,不管多少刺激計劃也無法讓我們回到危機前的世界。 回到日本問題,文章說,過去20年,受寬松的財政政策和名義GDP增長停滯(這是因為增長低,而通貨膨脹甚至更低)的影響,日本的預算赤字增長迅猛。名義GDP的低增長對任何政府來說都不是好事。它使國家收入下降,支出變得難以控制。從政治上來看,以低于通貨膨脹率的速度增加支出是很容易的事,但宣布削減現金支出要困難得多。于是,日本的預算赤字不斷擴大,這部分是因為私營部門的發展持續停滯,令增長處在極低的水平。 最早對這些問題發出警示信號的是一個關鍵指標:20世紀90年代初,日本貨幣供應量增長速度劇減。這部分是銀行業危機的結果,但事后再看,它主要還是因為資產負債表持續收縮、對資金的需求減少。同樣的劇減現在出現在英國和歐元區(美國的情況較難判斷,因為美聯儲幾年前已停止發表廣義貨幣供應量的增長數據)。的確,經濟體有時會在貨幣供應增長未有起色的情況下復蘇(這有時是因為匯率大幅貶值),但是,我不記得此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如此多的經濟體同時經歷如此大規模的貨幣供應劇減。 斯蒂芬·金的文章認為,這就是此次復蘇的惟一致命弱點。從經濟周期來看,我們或許走出了危險的叢林,但從結構上看,我們仍處在黑暗森林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