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墨西哥參加了一個會議返程時，目睹了一件不尋常的事。 在卡布斯機場，有一個美國人想用一張20英鎊的鈔票支付飲料賬單, 被服務員有禮貌地拒絕了。他們可以接受墨西哥比索，也可以接受美元，但不接受英鎊。
　　在英倫三島之外，英鎊的接受程度實在有限，但并非向來都如此。在一個世紀以前，英鎊是進行國際交易唯一值得擁有的貨幣。當時它是全世界的儲備貨幣。但是，到了1948年，美元已經在事實上取代了英鎊而成為全球儲備貨幣。而現在呢，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也在動搖。
　　什么是儲備貨幣？談到儲備地位，大多數人會想到各國由央行管理的官方外匯儲備。當然，亞洲的外匯儲備規模已經大大增加了。全世界大約三分之二的官方外匯儲備是美元——長期以來都相當穩定地維持在一定水平。
　　然而，官方外匯儲備并不是最重要的儲備。私人經濟體也需要外匯儲備以進行國際貿易。在1970年，如果一家中國進口商希望向日本的出口商購買貨物，就得用美元進行交易。這意味著中國進口商必須要有辦法得到美元，而日本的出口商則會（短期）得到美元。雙方都需要持有一定數量的美元現金，以便于商業交易。
　　最近幾年，美元儲備在私人經濟體扮演的角色正在減弱。私人經濟體正在越來越多地使用其他貨幣作為儲備。事實上，如今一家中國進口商如果想與日本公司做生意，需要以日元支付的可能性會大得多。日本對亞洲的出口中，一半以上都是以日元來進行結算。
　　用日元還是美元來支付進口商品會有什么影響嗎？儲備貨幣的地位會產生三方面的影響：它會影響美國經濟；會影響美元的幣值；還會影響中國經濟中的進口商和出口商。
　　美元充當全世界的儲備貨幣，使美國受益。本質上，外匯儲備是無息貸款——是一種向美國經常項目逆差“免費”融資的手段。目前，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對于美國經濟而言，每年的價值約為310億美元。隨著美元儲備地位的削弱，它帶給美國經濟的經濟利益也會減少。
　　與此相關的是，美元的儲備地位為美元的幣值提供了支撐。假定全球貿易的金額每年都增長，就會產生對美元的“自然”需求，用于國際貿易支付。如果美元的儲備地位持續下降，對美元的“自然”需求會減少，對于美元幣值的支撐也會減弱。
　　對于中國的進口商和出口商而言，美元儲備地位的衰弱則會產生復雜的影響，取決于國內公司的處境。如果公司在交易中處于強勢地位，他們就可以要求以人民幣進行結算。這意味著，國內公司將不會承擔外匯風險。這顯然是有利的。然而，如果國內公司無法主導合同條款，他們就得備有交易對方希望的任何結算貨幣——日元、歐元、美元，甚至英鎊。由此產生的結果是他們會持有多種儲備貨幣，成本會隨之上升。
　　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地位減弱的狀況可能還會持續。然而，在國際貿易中私人經濟體更多地使用其他貨幣，意味著中國內地公司（甚至可能包括中國央行）可能需要重新審視自身持有的儲備貨幣。
　　說到墨西哥的那位美國游客——身為英國人，我當然非常樂意從他手中購買英鎊。而身為經濟學家，我本人的行為也體現出全球儲備的平衡，因為我的錢包里總是放著美元、歐元、瑞士法郎和英鎊。

（作者為瑞銀集團環球經濟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