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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佐軍 出版:中信出版社 |
遵循先易后難、循序漸進的原則,以問題倒逼、相應推進為歷史邏輯,1978年以來的中國改革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1978-1993年),以增量改革為主,主要推進農村改革、發展非國有經濟、推進沿海對外開放等。第二階段(1994-2012年),以經濟改革為主,主要推進國有企業改革、價格改革、財政改革、金融改革、外匯改革、全面對外開放等,雖也有一些其他領域的改革,但多是為了給經濟改革配套。目前正處于第三階段——全面改革,按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全會的要求,將全面推進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黨的建設制度“六位一體”的“深水區”改革。對此,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人本發展理論創立者李佐軍稱之為第三次大轉型。他認為,本階段相較于共產黨執政初期的社會主義改造、1978年冬天開始的改革開放有三大區別:一是轉型面臨的內外環境不同,從國際環境看,2008年國際經濟金融危機后全球經濟轉型如火如荼,隨著經濟總量的增長和國際地位的提高,中國面臨的外部環境日趨復雜,從國內環境看,在經濟增長由高速增長階段向中高速增長階段轉換的過程中,各種經濟社會矛盾錯綜復雜;二是轉型內容不同,這次轉型不僅有體制或制度轉型,還有發展模式轉型,不僅有經濟體制改革,還有一系列非經濟方面制度的改革;三是轉型方式不同,更多表現為人本轉型、全面轉型、協調轉型、創新轉型、可持續轉型等。
在《第三次大轉型:新一輪改革如何改變中國》中,李佐軍詳細分析了第三次大轉型的必要性和迫切性。根據國際經驗,當人均收入超過4000美元后,若不能適時推進改革和轉型、培育新增長點,就有可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隨著我國進入“高成本時代”,土地、原材料、能源、勞動力、資金、知識產權成本等都越來越高,原有低成本競爭優勢不再,工業化進入中后期階段,重化工業階段進入以提高質量為主的下半場,依據國際經驗,在城市化水平達到30%至70%時就屬加速階段,2012年我國城市化水平達到52.6%,已步入以提高質量為主的城市化加速階段的下半場。與此同時,消費比重低、房價高、債務過多、產能過剩、金融風險加大、政府公信力下降、信仰缺失、貧富差距拉大、環境難題日益嚴峻等等,都對轉型提出了日益迫切的要求。
轉型的根本目標,當然是挖掘經濟增長新動力。李佐軍按照人本發展理論分析框架思路,將這次大轉型分解為八方面轉型,即制度轉型、目標轉型、動力轉型、分配轉型、產業轉型、區域轉型、要素轉型、綠色轉型。在整個轉型體系中,制度轉型引領動力轉型,動力轉型引領產業轉型、區域轉型和綠色轉型。增長新動力主要來自制度創新、技術創新和模式創新等。
問題在于,中國經濟走到今天,部分動力已衰竭,部分動力遭遇瓶頸,唯有改革動力促進經濟增長的潛力最大,因為一方面改革遠未完成,另一方面也因為其他動力皆依賴于改革。經濟增長動力既可以從需求上去尋找,也可以從供給上去尋找。需求動力表現為出口、投資和消費“三駕馬車”,供給動力表現為制度變革、結構優化和要素升級“三大發動機”,對應著中央政府強調的制度改革、結構升級和創新驅動。很長一段時間,許多宏觀政策和宏觀形勢研究者一談到經濟動力,總習慣性地想到出口、投資和消費“三駕馬車”。其實,三駕馬車只是經濟增長的短期動力、需求動力,且副作用和后遺癥很多,比如高房價、資產價格泡沫、通貨膨脹、負債過多、產能過剩、積聚金融風險等,不可常用。很多人將供給動力與產品供給混淆了,以為在產品過剩時代無須強調供給動力,其實供給才是決定經濟增長的主導力量,是促進經濟持續發展的健康動力,中國經濟的出路在于發揮供給力量的作用。
換句話說,中國經濟出路在于供給的“三大發動機”。所謂制度變革中的制度是指廣義上的制度,包括文化制度、法律制度、組織制度(市場制度、政府制度)以及政策;結構優化包括工業化、城鎮化、區域經濟一體化、國際化、產業轉型升級等;要素升級包括技術進步、人力資本增加、信息化、基礎設施改善等。按照亞當?斯密的理論,供給力量可以綜合表現為生產率的提高。從微觀角度看,企業是主要的供給力量,要想實現持續、健康的經濟增長,就必須充分發揮企業的作用。
當前,最重要、最關鍵的“發動機”就是制度變革。所以,新一屆領導集體履新后,始終把釋放改革紅利、推進全面改革,作為解決中國當前一系列問題的關鍵一招。
如何充分發揮供給邊力量?在企業方面,需要增加企業數量,提高企業質量,增強企業活力;在勞動力方面,需要增加人力資本,提高勞動力質量,充分調動勞動力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尊重勞動者的勞動成果,發育和完善勞動力市場;在資本方面,需要增加資本積累,提高資本運用效率,大力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在技術和知識方面,需要大力發展高新技術和各種適用技術,大力發展文化教育事業,加強對知識產權和專利的保護,提高技術和知識運用效率;在結構變化方面,需要大力推進新型工業化,加快推進城鎮化,統籌城鄉發展,促進各級城市協調發展。
至于產業發展,如果想從“供給邊”尋找發展動力,則需從以下幾個方面抓緊努力。首先,在制度變革上,各個產業需要理順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之間的關系,促進彼此間的公平競爭。政府引導各個產業發展需要尊重市場,重點在信息化、管理服務上發揮應有的作用。工信部、發改委等政府部門應科學合理地監管行業發展,不應過于干預,這方面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其次,在結構優化方面,目前許多產業主要面臨產業和產品結構轉型升級的問題。需要大力發展高附加值的產品和服務,實現從資金密集型產業向技術或知識密集型產業轉型。目前許多產業區域布局有點分散,應在遵循經濟規律的基礎上優化布局。在要素升級方面,產業發展主要是推動技術進步,增加企業人力資本,推進信息化發展。但這種增長并不是華麗的泡沫式增長。正如厲以寧教授所言,“即使我們經濟增長率下降到7%甚至以下,在全世界仍然是居于前列的。只要結構合理了,今后就能保持穩定增長,這就是中國新常態。”
由此,對轉型李佐軍提出兩點“忠言”,以筆者看,也是全書的“文眼”所在:其一,警惕政府過度推進產業轉型升級。通過市場調節形成的產業轉型升級是可持續的,通過政府強力干預形成的產業轉型升級雖短期效果明顯,但很可能出現失誤和“后遺癥”。在產業轉型升級中,政府正確的角色是為產業發展提供產權保護、信息服務和維護公平秩序。其二,警惕地方政府過度“經營城市”。政府是社會的管理者和協調者,是公共組織和非營利組織,絕不能以營利為目的。政府可以管理城市,而“經營城市”則違背了政企分開的基本原則。政府與企業是兩種性質完全不同的組織,政府是“裁判”,企業是“運動員”,兩者遵循完全不同的規則約束,政企分開是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要求。同時,政府“經營城市”危害甚多甚大,意味著權力直接進入市場,意味著政府以營利為目的,必定大規模制造腐敗,必定形成“與民爭利”的局面,致使政府職能錯位,公共職能弱化。過去幾年大量低價出讓或轉讓土地,既損害了農民的土地權益,又因寅吃卯糧或吃子孫飯而損害了政府的長遠利益;還引發了過度投資,推動投資過熱和經濟過熱,教訓已夠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