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作者:(美)沃倫·菲利普斯著 出版:中信出版社 |
在給沃倫·菲利普斯的自傳《新聞風云——我與<華爾街日報>》寫評論時,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的名譽院長瓊·康納略顯“慚愧”地表示:“在菲利普斯的參與和帶領下,《華爾街日報》一度呈現出發展最為迅猛的盛世光景,從最初的地方性商業小報一躍成為全美發行量最大的國際性刊物。然而這般優秀之人,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竟拒絕了他的入學申請,想想便令人尷尬頓生!”
同樣“耿耿于懷”的還有當事者本人,菲利普斯在書中多次提到向哥倫比亞大學申請但遭拒的經歷。“在霍勒斯·曼男校舉行的大學入學考試委員會考試中,我發揮得并不理想,總共向15所大學發出了申請,包括哥倫比亞大學、康奈爾大學……但最后卻只收到了俄亥俄州奧伯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再次申請了自己曾渴望就讀的哥倫比亞大學、康奈爾大學、漢密爾頓學院、明德學院等高校。我又遭到了全部拒絕。”“1946年,適值畢業之際,我向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研究生院遞交申請,但遭到拒絕。(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后,也就是1980年,我開始了長達13年的哥倫比亞大學理事生涯,并兼任新聞學院瓊·康納院長顧問委員會委員。彼時我還開玩笑說,這是我進入哥倫比亞大學唯一的方法呢。)”
就一個對新聞業有著無比熱情的好苗子來說,求學竟然不盡如人意,而求職遭遇更讓他心寒。菲利普斯曾向包括《紐約時報》、《紐約先驅論壇報》、《太陽報》、《世界電訊報》、《紐約郵報》、《每日鏡報》、《紐約每日新聞》、《布魯克林鷹報》、《長島星報》等報紙投去簡歷,但均遭遇了失敗,有時甚至連面試的機會都沒得到。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紐約時報》和《紐約先驅論壇報》,其余都是一些小報社,菲利普斯愿意“屈就”,也僅僅是因為有人提醒他說,好的報紙已聘用了許多退伍軍人,早就人滿為患,還不如到紐約之外的一些小媒體去試試運氣。至于結果,我們都看到了。
算心灰意冷,也算是走投無路,菲利普斯選擇了《華爾街日報》。那是1947年,《華爾街日報》還根本無法與今時今日在國際報業的地位相比,當時,它僅是一家發行量10萬份、毫不起眼的金融小報。菲利普斯自己都說了,他純粹是去最后一搏的,行就行,不行就算。然而,就在那里,菲利普斯的命運發生了改變,而整本書的精彩故事也才剛剛上演。
當然,你可以把這個出身布魯克林的早熟男孩,如何漸漸成長為記者、編輯、主編、發行人、(道瓊斯)公司高管的故事,當作又一個勵志故事來看。你也可以把它視為一部公司史。因為它講述了《華爾街日報》怎樣從名不見經傳到成為享譽全球的權威財經媒體的經歷。要知道,就在菲利普斯任職期間,在他的參與和帶領下,《華爾街日報》多次榮獲包括美國新聞業最高獎“普利策獎”在內的各種殊榮,也正是在菲利普斯的推動下,《華爾街日報》確立了其標志性的報道風格,相繼推出了亞洲和歐洲版本,與數字化結合推出網絡版和新聞資訊終端。
然而最令人稱道的,還是《華爾街日報》的敘事能力與風格。《財富》雜志的創辦時,一改以往財經媒體面無表情的報道口吻和堆積大量數據術語的陳舊面孔,而以更能打動人的商業故事、富有意味的創富傳奇確立了今時今日商業雜志的地位。到了《華爾街日報》,伴隨著早期領導人巴尼·基爾戈的創新嘗試,則確立了財經新聞新基準,也由此一舉革新了《華爾街日報》。
據沃倫·菲利普斯的記述,巴尼·基爾戈的新聞創新理念涵蓋三個方面。第一,新聞并不僅限于昨日之事,實時進展及趨勢也要報道;第二,財經新聞需從國家層面而非地方層面報道,因為緬因州波特蘭市影響到本地商人活動的一切經濟、政治、勞工、稅收等因素,對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商人來說也同等重要;第三,財經新聞并非就枯燥乏味,戲劇性的故事和相關人物的生活都可撰稿成文,此類新聞的播報應當盡量生動,避免使用過多術語行話。巴尼經常這樣著力強調財經新聞也該盡量生動的主張:“記住,去銀行存錢的人永遠比銀行家多,吃漢堡的人永遠比肉類加工廠老板多。”巴尼還首創了兩種社論寫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作為范本出現在《華爾街日報》頭版左右兩側的專欄報道中。按照巴尼的規范,一篇靈活生動的頭版新聞,應使用引語和說明性事例以支持、論證文章主題,并成功引起讀者興趣。同時,新聞報道應避免概而論之,要盡量闡述詳細事實、傳達具體情感,從而準確無誤地轉述各種細節與事件氛圍。
在今天看來,雖然這些理念早已不再新鮮,很多財經商業報刊也紛紛打出了“財經也輕松”的口號,但這在20世紀的中期無疑是突破性的、引領性的,它被許多家報社爭相效仿、廣泛采用。在一輪又一輪同行的學習借鑒中,《華爾街日報》的權威度和影響力與日俱增。要論《華爾街日報》的報道手法,在威廉·E·布隆代爾的《<華爾街日報>是如何講故事的》中,對巴尼·基爾戈的新聞思想有更深入、更富學理的講解。
沃倫·菲利普斯當然無需去看布隆代爾的書,他多年耳聞目染,并逐漸認同這樣的新聞價值觀。如他所說,他年紀輕輕就能在《華爾街日報》站穩腳跟平步青云,很大原因是他頗有潛力,具備良好的新聞判斷力,能準確把握新聞的趣味性,直陳讀者真正關心的事實,編寫和報道十分符合巴尼所倡導的基準。換句話說,他天生就是塊做新聞的料,天生是吃傳媒這碗飯的——這跟后天努不努力其實沒有多大關系。
這本自傳從菲利普斯的童年講起,一直講到默多克收購道瓊斯和《華爾街日報》后的21世紀的前十年,時間跨度近八十載。這種極具歷史厚重感的講述無愧于該書的標題——“新聞風云”。在后記中,菲利普斯用些許筆墨談到了他對默多克時期的《華爾街日報》的看法,言語中明顯給予了褒獎。倘若對比“全程記錄默多克收購《華爾街日報》的商業大戰內幕”與薩拉·埃利森的《華爾街日報之戰》,同為《華爾街日報》人,菲利普斯對兩者立場和態度的差異是很值得玩味的。但不管怎么樣,曾為《華爾街日報》貢獻過一己之力的菲利普斯對其效力過的老東家既樂觀又擔憂。畢竟,數字時代的沖擊讓傳統紙媒盛景不再,而馳騁報業半個多世紀的默多克垂垂老矣,也不清楚尚能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