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湯敏 出版：電子工業出版社

    歷史其實就是一系列黑天鵝事件推動的。它的意外性、不可預見性，使得它的沖擊力、影響力格外大，但這卻是改變一切事物的原動力。經濟學家湯敏的《中國經濟警惕黑天鵝》就是這樣以“黑天鵝思維”來看待中國與世界問題，他為此在苦苦思索“中國如何在全球新經濟格局重新布局過程中，發現新的規律新路徑，從而在亂世中把握機遇”。

    人類進入資本主義階段以來，先后經歷了兩大時期，前一時期為商業資本主義，后一時期為工業資本主義，而這兩大階段都是由黑天鵝事件引起的，14世紀葡萄牙國王資助的航海活動，掀開了人類遠航的序幕，而這又導致了全球貿易的興盛，隨后將人類帶入了一個商業資本主義的時代。其實亞當·密寫作《國富論》時，蒸汽機還沒問世，火車更是幾十年之后的事了，亞當·密筆下的資本主義從本質上說還是商業資本主義，而如果沒有蒸汽動力發現，人類也許就此止步了。但歷史卻又絕不是一只黑天鵝，17世紀后期，英國礦工以“蒸汽動力”為煤礦排水的小點子得到廣泛應用，這是蒸汽動力被運用的開始，隨后這一運用慢慢擴大，直到火車的發明，開啟了工業資本主義時代。無論是葡萄牙國王，還是英國的礦工，他們絕對想不到，他們的作為會對人類歷史產生如此之大的作用。

    考察中國的發展也是這樣，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最得民心的兩大政策是恢復高考與包產到戶，這兩個事件也真正改變了中國的當代歷史，這也是中國的黑天鵝事件。而近年來，對中國影響最大的事件應該算是“大學擴招”了，這一事件雖有爭議，但從長期看也是改變歷史的。筆者曾經思考過這樣一個經濟學問題，那就是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哪個更能促進科技創新，當時筆者最大的擔心就是市場經濟條件下人才的“昂貴”，這將阻礙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但大學擴招卻為中國創造了大量的廉價的高科技人才，這也是中國這幾年科技能力突飛猛進的最核心動力。

    然而，歷史絕不是只有有益的“黑天鵝”，也有有害的“黑天鵝”，或許更多是有害的黑天鵝。回首看，在大國崛起過程中或崛起之后又“中途折翼”的國家非常多，歷史規律也反復表明，一個經濟體一旦出現一次經濟錯誤，再恢復元氣就非常難。比如大英帝國在一戰后的經濟蕭條中，實行錯誤的英鎊升值政策，導致了制造業的衰落，而上世紀后半葉美國在弗利德曼等人的建議下實行超高利率政策來治理通脹，也將美國的制造業一掃而光，日本則在本幣升值和經濟泡沫破裂的打擊下盛極而衰，以至于后來的信息革命都沒抓住，而發展中國家的拉美地區在遭遇債務危機及私有化的浩劫之后，經濟再也沒有恢復元氣。

    “黑天鵝”，有些是野生的，更多是“人養”的，葡萄牙國王雖然意識不到后來的資本主義世界，但他很清楚航海對國際貿易的深遠影響。一個有益的“黑天鵝”，足以改變一個國家或是整個世界的歷史，一個有害的“黑天鵝”又足以摧毀一個國家。

    目前英國成為三流國家早已是世界公認的事實，而美國因為獲得了信息技術這一新的經濟增長點，從而勉強維持了其經濟霸主地位，拉美和俄羅斯乘著中國經濟崛起的東風靠“賣礦”也勉強恢復了些元氣，日本和東南亞就沒那么幸運了，這些國家至今也沒能恢復過來。因此，經過了三十多年高速發展的中國經濟，在走向新階段的過程中一定要慎之又慎。正如湯敏所說，在大國崛起過程中，中國要贏得優勢地位，就必須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很小心地來駕駛好中國經濟這艘航船。因為中國正處在一個特殊的改革歷史時期，“黑天鵝”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影響，對中國制度的影響恐怕是空前的，要讓中國真正圓了世紀夢，須盡量避免系統性風險。

    湯敏先生在亞洲開發銀行工作將近二十年，亞洲開發銀行的總部在菲律賓，而他長期在菲律賓這種“失敗國家”的任職經歷，使他在思維方式上比別人更關注“如何避免失敗”的問題。所以，他是一再提醒大家要有一種“黑天鵝”思維：世界進步是靠偶然的小事件推動的，這種“黑天鵝思維”與我們現在流行的“頂層設計”，“總體改革”思維完全不同，“總體改革”思維在本質上仍然是傳統的計劃思維，即假定這個世界是不變的，然后按照這個不變的世界來設計發展模式，或是干脆照搬某種所謂的“普世模式”，而“黑天鵝思維”認為世界是變化的，而且是突變的，這就要求我們發現并重視那些可能改變世界的“小變化”。

    針對中國當下的情形，湯敏在以“四大近憂”和“兩大遠慮”的方式指出了最容易出現黑天鵝的地方，四大近憂分別是房地產、企業轉型、地方債務、高通脹。長期看，遠慮則是數字化制造及新能源、新材料的應用以及計算機網絡為特征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如果前面的“四大近憂”是容易出現非常有害的“黑天鵝”的地方，而后面的“兩大遠慮”則是更容易飛出有利的“黑天鵝”的地方。總之“黑天鵝”會在各個領域不斷地出現，不斷影響著人們的生活，這都我們需要敏銳地發現與把握。所以，如何應對與防范“黑天鵝”事件帶來的風險，是從執政者、企業家、學者到社會公眾都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這本《中國經濟警惕黑天鵝》是湯先生出任總編的“智石叢書”的第一本作品，湯先生發起這個系列圖書，旨在“聯結廟堂與江湖，匯聚民聲和政聲”。他深知，黑天鵝思維要能真正發揮作用，沒有“居廟堂之高”的人的參與和重視是萬萬不行的。這在歷史上并不乏先例。上世紀90年代，戈爾、克林頓等人發現了信息技術的價值，于是迅速通過法案，以國家之力對其提供政策和資金支持，這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信息高速公路計劃”。仰仗這個國家級發展計劃，美國迅速占據了世界信息科技革命的制高點，而早先在信息技術領域，日本在半導體上曾全面領先，而中國早期在此也有著相當出色的表現。但中、日的優勢都沒能維持住。到了本世紀初，中國在太陽能技術領域取得了重大突破，以至于連羅斯柴爾德這樣的神秘家族都開始押寶中國了，而為了全面取得在新能源領域的主導權，奧巴馬政府不僅簽署了多項法案，撥付資金，白送土地鼎力支持，而且不斷通過發動貿易調查、資本市場攻擊等手段，對中國的太陽能企業發動了致命性的圍剿，其意圖非常明確，就是讓美國占據未來新能源技術的制高點。可見，仍然高居世界霸主地位的美國一直是奉行“黑天鵝思維”的。這也看出湯敏這本書是多么及時。

    目前擔任國務院參事的湯敏先生力推這套“智石叢書”，是希望以集體的力量發現更多對中國有益的“黑天鵝”，這可能是一個建言，一次發現，一種創新，或是一套新的思維方式，總之，只要對中國的發展有益的就可以。正如叢書的主編朱敏所言，“我們的想法很質樸：在占領政策思想高地的同時，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對轉型期中國社會各階層的共識凝聚有所促進”。這種敏銳的思維和前瞻的眼界，值得充分尊重和肯定。如果在未來的經濟發展中，既能警惕壞的“黑天鵝”，又能發現好的“黑天鵝”，則將是中國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