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很少有一部本土科幻小說像《三體》這樣受到讀者的熱烈追捧。在網絡上,這部小說被頻頻提及,成千上萬的讀者把劉慈欣尊稱為“大劉”。
他是中國唯一連續拿了8年銀河獎的科幻小說家,“三體”系列的銷量超過15萬,是國內近20年來最暢銷的科幻小說。有評論認為,劉慈欣“單槍匹馬把中國科幻提升到了世界級的水平”。此前,在上世紀70年代末,葉永烈的《小靈通漫游未來》發行100多萬冊,成為中國科幻小說至今無法超越的高峰。
“三體”系列之外,還有《鄉村教師》、《流浪地球》、《球狀閃電》、《超新星紀元》……梁文道在《開卷八分鐘》連續5天分析“三體”暢銷之謎,“香港書展”上劉慈欣的講座,吸引上百名讀者到場;《三體》獲2011年度《當代》雜志評選出的“長篇年度五佳”,標志著多年來處于文壇邊緣的科幻文學獲得主流文學的認可。
這些榮耀的光環沒有太多地改變劉慈欣,作為中國電力投資公司高級工程師,他仍是山西娘子關發電廠一個走入人群就無法辨認的中年男人。只是我們永遠無法想象,當他埋入文山會海,當他等車的瞬間,他貌似平靜的眼神背后,也許已是宇宙萬象是的,他只能在節假日或晚上熬夜寫作,但是想象天馬行空,無所不在。
劉慈欣接觸科幻小說,是在“文革”時期。父親的舊書被視作“毒草”塞到床底的一個箱子里,還在上小學的劉慈欣偶然間發現了這些“寶貝”,一下就沉迷其中,他在這里找到了儒勒·凡爾納的《地心游記》,成為他最早的科幻小說的滋養。后來,他陸續地看到蘇聯的科幻小說,阿·卡贊采夫的《太空神曲》和葉弗列莫夫的《仙女座星云》。“以前的世界很狹窄,現在打開門走出來,感覺世界突然擴大了許多。”在他的視野中,科幻小說大致可分三類,一類以阿瑟·克拉克為代表的以技術內核展開的小說,能從中感受到技術帶來的美感;一類以艾薩克·阿西莫夫為代表的小說,他的《基地系列》、《機器人系列》讓人感到科幻可以建立在理性的設定上,創造平行而完整的世界;還有一類,是以喬治·奧威爾為代表的西方社會科學性作品,他的《1984》設想一種不存在的極端的社會狀態,通過這種狀態,達到主流文學所不能抵達的思想實驗。
想象中的科學世界令劉慈欣不能自拔。他沉浸于跨越數萬光年的浩瀚空間里,而宏大敘事的準確與冷靜,也成為他的科幻作品的特點之一。“我是執著的科幻迷。”劉慈欣說,從上世紀70年代末便開始關注科幻文學,他認為中國的科幻從《珊瑚島上的死光》開始活躍,后來中斷過。直到1995年以后科幻小說又漸漸地復蘇。他敏銳地看到這一點,開始著手第一個短篇《鯨歌》。他坦率地說,寫作的唯一目的就是發表。如果不能發表,他不會去練筆,更不是寫給自己看。
這樣的自信并非狂妄之語。雖然從未動手寫過,以劉慈欣多年來的閱讀積累和創意積累,不但處女作順利發表,同年的短篇小說《帶上她的眼睛》便獲得中國科幻銀河獎第二名;此后便是一路寫作,一路獲獎,由科幻迷轉為視科幻為終生事業。“我靠創意和想象力征服讀者,這是科幻小說存在的依據。”在他看來,想象力如罌粟般充滿誘惑和吸引力,更成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劉慈欣的想象力又不是凌空虛蹈,比如短篇小說《贍仰上帝》,便是以深厚的科學知識作為想象力的基礎,把人間的生活、想象的生活,融合在一起,產生獨特的趣味。按時間順序看劉慈欣發表的小說,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精神走向。《科幻世界》副總編姚海軍曾經評論說,進入劉慈欣的世界,立刻會感受到如粒子風暴般撲面而來的澎湃的激情對科學,對技術的激情。的確,剛開始寫作的幾年,劉慈欣的作品帶著某種激情使人振奮;隨著寫作的成熟,他的激情也逐漸沉淀為冷靜甚至冷酷。
“頑固不變”的是他的科幻理念,“我說過,我很可能成為中國傳統技術性科幻最后一個守衛者。”以往的創作,劉慈欣的目光一直盯著人與自然的關系,他認為科幻本身最關注的應該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如果在科幻里還是過多地關注人類自身、人與社會的關系的話,就會把科幻本身的特性消磨掉。但是在《三體》的創作中,他開始關注到人類自身,融入了人類本身以及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
“在類型文學之中,言情、驚悚、武俠、官場,哪一個類型里沒有突破40萬冊的暢銷書?唯獨科幻小說沒有。”劉慈欣的心里,很希望能有一兩部暢銷書,這暢銷書應該能使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專心寫作。因為近來,他突然發現自己不能熬夜了,這對于業余作家而言,幾乎像得了絕癥一樣令人恐懼。
科幻作家尼爾·蓋曼說,寫小說的技巧在于,你拉著讀者的手帶他們進入一個黑暗的世界,并安慰他們說不要害怕,當他們真正感到害怕時,你就把手松開。劉慈欣很堅定:“我想我是不會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