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二十年》的作者池田信夫,1953年出生于日本京都,在東京大學學習經濟專業。畢業后,按照當時的慣例,同學們最好的分配方向,首先是希望進入政府部門工作,其次,則希望進入大企業。但是,池田先生卻迥然不同,而是主動選擇進入電視臺,作了一名新聞記者。
在電視臺勤奮工作多年,按日本企業的年功序列制,池田先生積累了足夠的資歷,可以被選撥進入高級管理階層之后,池田信夫卻又主動辭職,成為了一名自由撰稿人。
在本書中,池田先生批評日本企業的年功序列制時,也講述了自己主動辭職的理由。他說:在西方的傳媒界,記者、制片人可以終身從事自己喜愛的專業。隨著個人事業的發展,記者可以從較小的傳媒公司更換到更大的傳媒公司,仍然繼續直接的報道工作。但在日本卻不然,不同年齡、不同資歷的員工各自分管固定的工作,共同完成報道任務。年輕的新人毫無任何經驗,在得不到任何指導的情況下,就要倉促地去采訪當事人。積累資歷之后,就可以從事修改稿件的工作,而不能直接外出采訪了。至于像池田先生的情況,進入管理層之后,優悠富裕,整日無事可作,實際上等于是放棄新聞事業了。于此前途,池田先生心有不甘,這才放棄了電視臺的工作。
所以,在作者看來,許多極具日本特色的經濟制度,都是在二戰之后的廢墟上逐漸形成,在日本戰后的恢復時期曾經發揮過巨大的積極作用。但在全球化迅猛發展的當今世界,那些曾經成功的經濟制度,正如年功序列制那樣,已經越來越不適應當今的新形勢了,反而是在嚴重地窒息著日本國民的潛在生產力。
現在看起來,日本經濟仍然是世界第一流的強大經濟體。但是,日本市場卻仍然是一個封閉的市場。如果這個深刻的問題不能解決,封閉的環境就會始終嚴酷地制約著日本未來的發展。做為一名日本的經濟學者,池田信夫先生在分析日本特有的諸多社會、經濟現象時,所流露出來的憂患與焦慮的心情,是十分令人感動的。
宮崎峻的動畫片《千與千尋》里面,千尋與父母在搬家途中迷路,誤入精靈的世界。周遭盡是華麗、宏偉的高大建筑物,但卻蒿草密集、闃無人跡。夕陽西下,影物幢幢,說不出的荒蕪、詭秘氛圍。千尋的父親推測說:“這可能是九十年代泡沫經濟時期的一處大型游樂場吧!當時日本到處都充斥著這樣的建設項目。后來泡沫破滅,資金流斷裂,只好任由著未完工的大型游樂場這樣閑置著……”
我讀了這本《失去的二十年》之后,感到池田先生所描繪的日本經濟就仿佛是一處龐大、荒置的巨型游樂場,固然仍不失往昔時日的宏偉壯麗,但卻明顯失去了當初的朝氣與生機。
以池田先生的不羈性格,看破了日本經濟的弊病之后,他會提出怎樣的建議呢?
記得日本的戰后首相吉田茂曾經說過:美軍對日本的轟炸,破壞了許多落后的生產設備,反而使得戰后的日本可以立即裝備最先進的設備,省去了破壞落后設備的巨大成本。那么,既然二戰之后所建立的日本經濟制度,在今天看來已經是落伍了,就只有運用金融技術的強大破壞力量對其予以摧毀。否則的話,全新的經濟制度無從建立起來。
在本書中,池田信夫最為推崇美國的垃圾債券大王米爾肯。池田先生認為,米爾肯的掠奪式融資手段,用毀滅的方式為創新提供了足夠的空間,最符合資本主義精神。米爾肯的杠桿收購摧毀了大型聯合企業,最重要的一個后果就是:促使許多菁英人才擺脫了大企業的束縛,選擇自主創業,才有了后來的英特爾、思科、甲骨文……,而風險投資則保證了風險事業的資金需求。
至于在日本國內,偶然也有米爾肯式的金融強盜,但卻立即被社會正義給壓服了。偵辦上村基金的檢查官說:“我們不能任由社會不公正的現象發展猖獗,有那么多人辛勤流汗工作還保不住飯碗,有那么多企業遵紀守法卻遭遇打劫。”
而村上世彰在被捕前的記者招待會上質問說:“這個國家容得下挑戰者嗎?完全不給挑戰者重新開球的機會。”
毫無疑問,池田信夫是同情村上世彰這個不幸的金融強盜的。
在本書的結尾,作者又寫道:“之前的黑船來襲以及二戰戰敗,每逢生死存亡關頭,總會有優秀的領導者出現,帶領全體國民進行徹底改革。而現在日本最缺乏的是逼迫人們窮則思變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