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倫敦圣·潘克拉斯國際車站出發，“歐洲之星”駛向英國東南的多佛。列車要從那個與法國隔海相望的小鎮穿越濃霧籠罩的英吉利海峽，駛往歐洲大陸。

　　登車前要辦理通關手續。從英國邊檢站出關后，走兩步就是法方的入境檢查處。按照英法之間的協議，兩國有權在對方境內設置邊檢站，這種在旅途前就先入境的獨特感受也許只有英吉利海峽兩側才能體驗到。

　　入境法國，非英國人則要出示申根簽證，蓋上入境章；英國人只需出示護照，按照目前歐盟內“人員自由流動”的原則，他們無需辦理任何手續。英國正式“脫歐”后，英國人去歐洲大陸是否仍能享受這種便利，目前仍未知。

　　拿回護照，按照候車處英法雙語標牌的指示，就可以看到黃色尖頭的“歐洲之星”列車。法國列車長在廣播里用一字一頓的英語簡單問好，然后就講了一長串流利的法語，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列車顯示屏上不斷播放歐洲城市的旅游推介，不一會兒，就開始介紹英吉利海峽隧道長度、列車運行速度——隧道長50.45公里、列車最高運行時速為334.7公里。在這趟列車上，法國人有權決定使用歐洲大陸通行的公里，而非英制的英里來標記速度。

　　開車后大約四十五分鐘，列車進入英吉利海峽隧道（法國稱為拉芒什海峽），在這道平均深度只有120米的淺淺海面下行駛。隧道內一片黑暗，只是偶爾閃過一盞盞掛在墻壁上的小白燈。

　　車上的乘客們只能通過“腦補”想象自己正在那片由灰六鰓鯊、鱘魚和脫殼蟹構成的水生態系統中穿行。孩子們則可以戴上車上租借的虛擬現實眼鏡探索海洋世界。

　　今天，英吉利海峽是世界上最繁忙的航道之一，海峽上很大一部分是往返于英國與歐洲大陸之間的貨輪。歐盟是英國最大的貿易伙伴，英歐貿易額大約占英國對外貿易總額的一半，因此英歐之間在“脫歐”后形成什么樣的貿易關系始終是最受關注的議題。

　　也正是在隧道上的這片海域中，英法兩國漁民不久前還在為扇貝捕撈權爭得面紅耳赤。在英國與歐盟的“脫歐協議”與“未來關系宣言”兩個文件中，都將就英國水域的捕撈權問題不斷推敲措辭。

　　在這條全球最長的一段水下隧道中，無線網絡信號不強，連接好久也上不了網。地理的、原始的隔絕暫時戰勝了科技的、現代的聯通。這讓人想到，英國“脫歐”這次意外的“掉線”究竟會讓歐洲地區一體化進程從此一蹶不振，還是會成為推動變革的一次及時警醒？英吉利海峽中至今還沉睡著的數以千計的商船、戰艦、潛艇、掃雷艇和被擊落飛機的殘骸，這些正是英國與歐洲大陸之間剪不斷理還亂關系的見證。

　　列車終于駛出隧道，進入法國一側的加萊。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張鐵絲網，它們是用來防范法國境內的偷渡者冒險進入隧道或藏身火車試圖進入英國。而限制進入英國的移民人數正是英國人選擇“脫歐”的重要原因之一。

　　英國將在明年3月29日晚11時正式“脫歐”。筆者查了目前的列車時刻表，那一歷史性時刻前十分鐘，一列從倫敦駛出的火車將剛剛抵達巴黎。它將是從“歐盟成員國英國”開至歐洲大陸的最后一班“歐洲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