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吃XXX,甚至每天吃XXX,會增加20%的致癌率”。XXX可以是紅肉,可以是煎炸食品,還可以是其他被稱為垃圾食品的品種。
很多人對此的理解是,經常吃不健康食品,自己的生命會縮短20%;或者說,自己以及其他同年齡的親朋好友,有相同的不健康習慣,五個人中就會有一個人患上癌癥。當然,這個患癌的時間未必是當下,所以我們還是心懷僥幸的大量的進食不健康食品。
這樣解讀是完全錯誤的。“增加20%”或是增長其他數值,是根據事情發生的概率計算出來的,根據一個相對靜態的模型,假設某400個人中有5個人在一生中將因為基因等既定因素患癌,然后這些人呢,都從食用健康食品,變成了食用不健康食品,患癌數就會從5上升到6。這就是增加的20%風險了,其實只是新增1例。
英國廣播公司BBC資深記者邁克爾·布拉斯蘭德和統計學家、風險問題專家、英國皇家學會院士、英國皇家統計學會主席戴維·斯皮格哈爾特合著的《一念之差:關于風險的故事與數字》一書指出,所謂20%的概率一類的描述,說的是“相對風險”,通常會用來強調問題、風險的嚴重性或者收益的可觀性,但如果轉換描述,采用“絕對風險”視角,平均400人種的5例變成6例,僅僅是0.25%的概率。
這本書進一步轉化視角指出,如果前述的400人中的399人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生活習慣,徹底告別例如紅肉、燒烤、薯片等不健康食品,對于患癌率也不會有任何影響,變量僅僅會出現在1個人身上。
很多時候,人們對于生活中的風險的理解是存在很大偏差的。除了上述的“相對風險”與“絕對風險”之爭,還有心理學家所指出的“易獲得性偏差”,即我們經常遇到的問題和風險,會更容易進入我們的思考、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被我們理解為主要風險。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空難的發生頻率并不高,尤其是相對其他交通工具造成的事故而言,但每次空難之后,很多人會選擇改乘其他交通工具,并增加購買保險。
《一念之差:關于風險的故事與數字》是一本精彩的心理學、風險認知率與概率常識普及作品。這本書每一章開篇都會加入故事,故事主角對于風險、概率的考量大多接近于普通人——很清楚的是,這種考量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錯的。
比如,書中談到的嬰幼兒生存風險,為人父母者尤其是母親非常擔心孩子遇上這樣那樣的風險,接觸資訊越多,就越難以避免風險恐懼,因為新聞報道上陳述的嬰幼兒風險簡直太多了。真是這樣嗎?如果從“絕對風險”視角考量,當代社會中的多數國家,嬰幼兒死亡率、致病致殘率都降到了空前的低值,尤其是過去曾長期居高不下的生育過程導致的母嬰死亡率和幼嬰死亡率都大幅降低。
并且,許多如果生在過去注定將因先天性疾病、照顧不周而死亡的患兒,現在也基本上能擁有較好的救護條件。而到了幼兒階段,孩子良好生存發展的概率并不是像一些父母想象的那樣低,并沒有面臨所謂的危機四伏,一些在過去帶有相當普遍性的侵害甚至殺害現象而今不僅只能稱為極少的個例,而且還必然引發輿論廣泛關注——這也是人們為什么傾向高估低齡孩子面臨社會風險的原因。
以英國數據為據,年齡在15歲以下的兒童的概率非常低,而且是所有年齡層中最低的,但這并不影響人們將孩子看成交通意外主要受害者的判斷。同樣的問題是,這一代家長要比他們的父輩、祖父輩更加擔憂孩子遭遇意外,不管在中國,還是英國、美國等國家,家長們都要求公共場所(學校、游樂場、公園等)將游樂和體育設施進行改進,要絕對避免孩子因此受傷。這也引發了另一種批評,即當今的孩子在基于過度擔憂的過度保護下長大,相反缺乏辨識和應對突發風險的能力。
普通人在談論風險時,往往也會引入巧合的概念。書作者指出,人生來就喜歡探究因果關系,幾乎每個人都能舉出自己生活中具有戲劇意味的巧合事件,無論是好事(某方面的轉機),還是意外、郁悶、厄運甚至災難。有人會發現,自己與妻子(丈夫)在多年前素不相識的情況下進入同一張照片,會是在同一家醫院出生;還有人說,自己坐火車通勤,不同的出行時刻卻會經常遇到相似的人;當然也不乏買彩票,總是能“精準”的跟中獎號碼差上兩三位數的“稍差運氣”。對巧合的科學解釋是“巨數法則”,任何發生概率看似不大的事情,只要時間夠長,也終將發生,而人們平時經歷的生活瑣事數量是驚人的,除非特別重要或具有特殊含義,否則不會有意去記住,當巧合的事情發生時,我們有動力將注意力轉換到這些事情之上。
說到概率問題,也不能繞開平均的概念。被納入統計范疇的人們,在各項具體指標上顯然無法一一對應均值。書中指出,平均數中存在許多變量,人并非平均人,而都偏離了標準,這也使得均值基礎上的風險概率,對于一般人并非總是奏效,有人很可能承擔遠大于均值的風險,也有人跟風險似乎總是絕緣——前者會被認為運氣不好,而后者當然自詡好運。
我們經常會將當代社會理解為風險社會,但實際上近代以來,社會運轉各個環節的風險就在不斷降低,比如工業、礦業、公共交通等行業的工作環境的勞動風險已經大大降低,作為消費者、市民在公共場所所面臨的風險,也當然要比過去低得多。但人們仍然擔憂風險的存在。書作者解釋指出,很大程度上今天的人們所定義的風險,或者說可以容忍的風險,跟過去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