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謂之天府。”崇州,古稱蜀州,崇慶州,四川盆地上古農耕文明發源地,天府之國的重要組成部分,公元前206年設立縣制,1994年撤縣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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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交通區位圖 |
西江晚渡客三千
10多年前大學畢業,我沒有回故鄉崇州,而是去了浙江沿海。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在外時間久了,故鄉的風物人情,常常歷歷在目。長滿蒿草的老城墻、五彩斑斕的罨畫池、梅馨千代的陸游祠,還有大街小巷里丁丁糖(麻糖)的叫賣聲,青瓦屋檐下麻辣鮮香的小火鍋……每憶至此,總要沉醉良久。
故鄉藏身于成都平原與龍門山脈的相接處,長江支流岷江貼身而過,穿崇州走新津匯宜賓入重慶匯于長江。“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便成為鄉愁最好的慰藉。
《華陽國志》載,秦蜀郡太守李冰建成都江堰后,又疏導出源出龍門山脈的文井江(西河),黑石河、羊馬河、青陽河等河流扇形鋪開,千年的流淌沉積,把這片700平方公里的土地哺育成了繁盛之地,“西江晚渡客三千”便是古蜀州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碧水繞城,青山入簾,千年歌飛。
1400年前,初唐王勃送一位姓杜的朋友任職蜀州,遙望川西津渡,一掃悲涼凄愴,寫下了“海內存自己,天涯如比鄰”磅礴名句。
800年前,陸游“細雨騎驢入劍門”,謫居蜀州,一掃官場沉郁,“當年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感嘆“江湖四十余年夢,豈信人間有蜀州”。
200年前,崇慶州人楊遇春總督陜甘,平叛西北,保全疆土,一生數百余戰,未曾有傷;1840年,王國英請纓赴寧波,力拒英軍,功敗垂成,血灑東南,其子王钖培繼承忠烈,后戰死安徽定遠。
唐代至今,王勃、杜甫、裴迪、陸游、范成大等名人曾歌詠過崇州或者在崇州生活過。罨畫池、州文廟、古鎮街子、元通和懷遠濃縮了崇州的歷史與人文。他們或代表了川西園林精髓,或保留了川西碼頭文化底蘊,或傳承了明清建筑風采,或收藏著佛學的精深與博大。
人依地而養,地因人而名。無論客寓崇州,還是奔走天涯,都與這片土地水乳難分,交相輝映。
少小離家老大回
直到去年冬天的一次出差,故鄉才又一次完整地走進我。
記憶中,崇州離成都很遠,但此次從機場回家只花了半個多小時。當初離家時,聽說成都準備修繞城高速,這次回來,第二繞城高速已經修到家門口,且已經通車,出口就在成溫邛高速崇州出口附近。
后來,同學告訴我,與成都主城區地鐵相連的成蒲快鐵,預計今年底就要建成通車,到時崇州到成都主城區只需要15分鐘,根本用不著開車。先搭快鐵后乘地鐵,一會兒工夫就能到達成都主城區的大街小巷,崇州的物流、人流、信息流全面融入成都“半小時生活圈”。
回老家的路上,古色古香的LED電子屏幕,典雅大氣的唐人街牌坊,疾馳而過的車輛,翩翩起舞的健身大媽……撲面而來的都市氣息,既陌生,又熟悉,讓我在故鄉冬日的傍晚找到了柔和、溫暖與親切。
和老母親聊天,話題除了長輩的健康、晚輩的學業,更多的是親戚們住處的變化和讓母親眉飛色舞的廣場舞。因為城市化,親戚們大多數搬進了居民小區。“原來不在一個村的熟人,現在住進了同一棟樓,彼此間來往更密切了。”母親說,她每天都會和老伙伴們在社區唱歌跳舞比劃一陣子。
在林盤中散步,抬望眼,是伸向夜空的塔吊和高樓,是近在咫尺的酒店的燈火。農耕立業的故鄉,現代都市的面目愈發清晰。
走親探友的日子,感觸最深的,還是這個“地處僻遠”的西蜀古治,正在大步流星地追趕著江南的發達與富足。到奶奶娘家的羊馬鎮、外婆家的金雞鄉,突然發現原來去親戚老家的路都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工業園區的棟棟廠房,以及四通八達的柏油路。
通過老友的口,我聽說過,而且知道崇州的全友、明珠等知名公司生產的板式家具已經賣向了全國各地。但是我絕沒有想到,自己手機里面的某個部件居然也是“崇州造”。
“這有啥奇怪的,電子信息產業正在成為崇州的主導產業。世界500強之一的捷普,已經在崇州建成投產,并很快具備百億產值規模,大量與其配套的企業也在崇州落戶。”在老友的輕描淡寫間,崇州便與“高大上”產業聯通了:世界物流“大佬”普洛斯在崇州的投資項目開工建設,此外還有智慧城市、大數據產業、企業軟包服務等。崇州工業,正成為成都活力的重要組成。
快節奏與慢生活
和朋友聚會,最常去的地方是濱河路。隨便找一處臨河茶座,往懷遠出品的藤編椅子里一靠,華燈下的車河,流光溢彩的廊橋,倒映水中的樓宇,縹渺耳邊的流行樂,交織成韻味悠然的都市華章。
另一個愜意的去處,是散落在重慶路白塔湖周圍山溝的鄉村酒店。聽朋友眉飛色舞:“5.12”地震以后,這條由重慶援建的鄉村公路已經成了“中國最美”,貫穿崇州南北,跨越街子、三郎、懷遠、道明、王場、白頭等鄉鎮,全長42公里,沿線山巒起伏,山花爛漫,宛如鑲嵌在崇州腰部的一條玉帶。
這是冬天,我無法想象登高望遠、平疇花海的詩意,但是榿木河濕地的野趣,新農村的美麗,白塔湖綠道的騎行,山野火鍋雞的大快朵頤,已經足夠讓我回憶上很多個春秋冬夏。
雖為崇州人,但街子古鎮還是第一次去。千畝原始森林、千年銀杏古楠里,有晉代古剎——光嚴禪院的暮鼓晨鐘;鳳棲山下,有唐代一瓢詩人——唐求的故居,有清末民初古建一條街,有宋代王小波、李順的起義遺址,還有蜿蜒盤旋于鳳棲山腹地的健身“康道”。步行其間,空山鳥語,流泉瀉翠,完全是對疲憊身心的一次徹底釋放。
在旅游部門工作的同學告訴我,崇州旅游正在由單純的觀光式向度假式轉型,底氣則來源于“森林、雪山、古鎮、園林、溫泉、湖泊”六位一體的旅游資源特色和鞍子河自然保護區的“野生大熊貓愛情走廊”。稟賦卓異的生態吸引了世界知名旅游企業的青睞。2014年,亞太地區最優秀的度假酒店管理公司“裸心”集團的老總高天成和設計師葉凱欣到崇州旅游,被崇州的文化底蘊和三郎鎮的山水所吸引,決定投資建設崇州“裸心島”酒店項目。屆時,東有浙江莫干山“裸心谷”,西有崇州三郎“裸心島”,一“谷”一“島”,遙相輝映著亞太地區最佳文化旅游生態度假酒店的金字招牌。
故鄉的美,原來如此讓人眷戀:快節奏,慢生活,靜與動,舊與新,文化與傳承,歷史與當下,融合得不露痕跡,直達心靈。
悠閑、包容 執著、奮進
我一直在思索,這一系列變化,背后到底有著怎樣的支撐力量?想來想去,還是與家鄉人那種悠閑與包容、執著與奮進的性格有關。
現在的崇州人,祖先大部分是移民而來。無數次聽老輩人講過,明末張獻忠“剿”四川,造成成都平原人口凋零,直至“湖廣填四川”后,才又從荒涼中重新興盛。現在每逢有農歷“七月半”,崇州人都有“燒伏子”緬懷先人的舊俗。一些崇州人說,這是燒給遠在“湖北麻城孝感鄉”的先祖,盡管這一說法仍有待考證,但他們深信不疑。
更形象的說法是,崇州人稱“去洗手間”為“解手”。我曾經請教專家,據說是當初祖先不愿意背井離鄉,被官兵捆綁而來。要上廁所只能請求官兵幫忙解開繩索,這就是“解手”。雖然這一解釋也未見得嚴謹,但是移民為了生存,而體現出極強的包容性,那倒是真的。清末民初,天主教傳入崇州,至今元通古鎮天主教堂仍在,鎮上中西合璧的明清建筑比比皆是,從中更可見出崇州人的包容與接納。
崇州人的悠閑,則來自于溫潤的氣候和豐饒的物產。崇州茶館多,這一度是老百姓的主要消息源。小時候跟隨爺爺坐茶館,老人家樂此不疲的神情仍然歷歷在目。現在到濱河路喝茶,“挖耳屎”(采耳)的還很多。采耳藝人款步走來,略一低頭:“來一次哇?包你耳朵通透,安逸得很。”說話輕言細語,絕不打擾你糾纏你。
移民文化的另一側面,是崇州人的執著與奮進。因為他們深知,只有不斷創造,才會有更好的生活。馬夫出身的楊遇春,平定了新疆張格爾叛亂,維護了國家統一,后來官至太子少保、陜甘總督,成為崇州走出去的第一個封疆大吏。
上世紀80年代以來,數萬崇州人或師徒相承,或家族相攜,奔赴西藏,在建筑業等領域打拼,為雪域高原的發展與進步貢獻了才智。同時,他們也帶回了財富,實現了人生價值。至今,仍有3萬多崇州人長期在西藏創業和生活。創立于上世紀90年代的崇州本土家具企業,僅用10多年時間,就已成長為中國板式家具的執牛耳者。當然,也有更多像我這樣謀生于大江南北的普通崇州人,靠著自己的執著與堅守,去延續移民后代的頑強生命歷程。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如鄰。崇州,這個一千多年前“杜少府”的出任之地,正在融入國際化的滾滾浪潮。在這個過程中,崇州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相互碰撞、融合、更新,孕育了崇州人獨特的性格與氣質,更鑄就了“蜀中之蜀”“蜀門重鎮”的過去、現在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