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霧霾下,眼前的這條河顯得不那么清澈,岸邊停著幾艘小船,河面上浮著些許雜物,不遠的河對岸,可以看到簡陋的碼頭上,有人在忙碌地從集裝箱車上卸貨。這看上去似乎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小河,然而,身著“廣西公安邊防”反光背心和迷彩服的戰士以及戴著頭盔別著對講機的警察在此執勤,河邊的樹下,還立著1371號中國界碑——顯然,這不是一條普通的河,這是中越邊境的界河、大名鼎鼎的廣西東興北侖河。 “這里的河道窄,退潮時只有十來米,水又淺,加上岸上山路錯綜,岔路口多,這些‘天然優勢’給走私帶來了很大便利。有時候,他們在岸邊搭一個梯子,從船上卸下一兩箱貨,摩托車拉了就跑,也就幾分鐘”。在河邊的大船埠聯合執法站,正在這里執勤的緝私警察王可漢指點著周圍的地形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 王可漢是保定海關的緝私科科長,他與從全國其他海關抽調來的同事一起,分批來到這里參加輪崗,加強沿邊重點地區的一線查緝封堵。他們和來自公安、邊防和地方執法部門的人員一起,四人編成一組,每天24小時巡邏守衛。“在北侖河沿線,像這樣的聯合執法站共有12個,主要設置在走私多發的重點區域。” 來了三個多月的王警官已經摸到了一些門道——“一聽二看三摸四觀察”。他笑著介紹說,“一聽船聲分析船只類別,二看波浪判斷船的遠近,三摸載貨的車體,通過溫度判斷載貨品種,四觀察人群聚集的地區,是不是‘看水仔’(走私望風者)”。正比劃著,他突然指著河面上浮著的一堆雜物說,“你看,那有一條煙,就是我們封堵私貨時,他們慌不擇路扔在水里的。”記者看到雜物中果然浮著一粉色的條狀物,撈上來一看,是一條叫做“BLACK DEVIL”的洋煙。 “北侖河長60公里,可通航距離18.5公里,距離長河道窄,監管難度較大。近年來走私分子往往采用少量多次的螞蟻搬家方式,先用小摩托車拉到民房,然后裝到小面包車上,再到下一個點集中。”南寧海關緝私局副局長廖可夫說,“這就是非設關地走私犯罪的特點,表面上看起來是分散的、零星的越境偷運,實際上往往是在專業化走私團伙的策劃操控下有組織有預謀地進行。”廖局長告訴記者,今年他們連續查了6起用微型面包車偷運走私煙酒的案件,“上貨地點相同、走私手法相似、走私路線相近,一定有關聯!”他們由此深挖下去,結果破獲了一起涉嫌偷逃稅款達7億元的全國大案。 在東興海關金楓倉庫,700平方米的倉庫大門一開,記者宛若走進了一個萬國精品博覽會,收繳的各類走私貨品堆放整齊,大到豐田陸地巡洋艦,小到泡椒鳳爪,高檔如拉菲、軒尼詩、中華等名煙名酒,初級如銻錠、硅鐵礦等工業原料,泰國的白糖、法國的香水、澳洲的凍品……簡直可以說琳瑯滿目。院子里停滿了扣押的各種車輛,記者看到這些外表無異的汽車內部已被改得面目全非,大多拆了后座與后備箱相連以擴大容積、底盤鋼板改裝以承載更多重量、貼著厚厚的膜即使強光手電也照不進車內……緝私警員郭佳指著一輛微型面包車告訴記者,這車改裝后比原來能多裝一噸的貨。這車的車窗已經爆裂,可以想見當時抓捕時的驚心動魄。郭佳拿出一把三角錐形鐵給記者看,這叫爆胎器,走私分子在逃竄時常常撒在道路上,用以逃避追緝。 《經濟參考報》記者隨后跟著機動巡邏車輛沿北侖河上游巡邏,路邊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當地人,或騎車或站立,不時往我們車上張望,看上去神色可疑。果然車行不久就被迫停下了,一看,前方土路上碼著一排大大小小的石頭,“這是看水仔布下的‘石頭陣’,有時還遇到‘樹枝陣’、‘欄桿陣’,都是阻攔我們巡邏的,”緝私警員告訴記者。記者趕緊下車,和他們一起搬開石頭。 再往前走,河邊不再是低矮的簡陋圍欄,而是一排高約5米的高大氣派的物理防護隔離欄,人稱“國防欄”。“這可不是為了氣派,這是我們邊防反走私的萬里長城。這第一期工程已經建成的有3.8公里長,現在還在繼續建設中,以后上面還要安裝攝像頭,完善配套,”東興市市長周剛指著國防欄說,“別小看這個,管用!”在與越方的交流中他了解到,由于打私力度加大,越方邊境地區上千家轉口貿易企業今年已有80%轉型,剩下不到200家了,“從對面(越南)反饋的數據來看,三個月同比轉口貿易量下降了70%,而正常互市貿易額大幅上升了30%。” “反走私要取得長效,必須大力發展邊貿經濟。中越雙方準備各拿出10平方公里的面積,建設‘中越跨境貿易合作區’,商務部正在統籌。這一貿易區將通過北侖河二橋連接起來,我們現在站的這個位置,將是未來跨境貿易區的核心地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記者看到,國防欄旁邊是初步平整過的大片土地,一個巨幅標語牌的支架已經搭好,一陣風吹過,塵土飛揚。“這里正在進行大規模的路網等基礎設施建設,北侖河二橋建成后將形成中越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必將助推雙邊貿易更上一層樓。到時候,歡迎你們再來!”他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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