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河南永城市一名貨車女車主因不堪忍受公路罰款,負氣服農藥的報道成為輿論的焦點。所幸的是,這名女車主經醫院搶救已出院,有關部門正在展開調查。這件事情重新又把人們的視線集中到公路三亂問題上,更有網友呼吁相關部門對當前公路管理體制進行反思、改革。那么,極端的事件為什么會發生?目前事情的進展怎樣?央視財經頻道主持人沈竹和著名財經評論員馬光遠、劉戈共同評論。
不堪忍受公路罰款,河南永城一貨車車主負氣服農藥,車主、執法人員各執一詞,事件最新進展如何?極端案例引發對公路三亂的追問。
11月14日下午,郭萬里開著貨車和車主溫麗一起去送貨,當這輛拉著石料的貨車路過永城市沱濱路附近時,一輛有交通執法標識的車,突然加速從左側車道超到他們前面,強行將貨車攔了下來。
郭萬里(貨車司機):有一輛交通局的執法車,過來強行把我攔下來。攔下來之后說有票嗎?我說有票,他說把票給我看看,他說有票,我就不罰你了。
但這次運政執法人員檢查過年票之后,并沒有放行,反而叫來了當地路政執法人員。隨后,郭萬里和車主又趕緊拿出10月29日剛給當地路政部門繳過的罰款月票。在僵持時,有個路政人員告訴郭萬里,現在每月只交3000元月票已經不行了。聽到這,車主溫麗馬上乘一輛出租車離開了,當她回來時,手里多了一瓶農藥。郭萬里說,聽到執法人員的說法,溫麗打開瓶子喝下了農藥。此時也聞訊趕來的車主家人,趕緊奪下農藥瓶,尋求救援。
對此,永城市公路局路政大隊大隊長高永福接受采訪時表示,事情并不是這樣的。
高永福(永城市公路局路正大隊大隊長):跟他反映的情況不是一回事。那不是月票,它是,咱沒有。我不知道這個月票什么概念。罰過一次,罰過了,你再違章,還得罰你,對不對?就跟車主反復地做工作,你車輛違章,一直在勸解她。
車主溫麗的哥哥說,他們兄妹倆跑運輸也就半年多的時間,但他們光罰款就將近20萬元。
記者對永城路政、運政兩個部門采訪了兩點,當地路政、運政執法大隊有多少人,每年經費多少,罰款多少,罰款是否返還?兩個單位的有關負責人也沒能給出明確答案。但常在這一帶跑的貨車司機、車主們告訴記者,在這里他們被迫購買運政、路政罰款年票、月票來為車輛買保險,但有時這種表現也不保險,這才出現了本節目開頭提到的車主喝農藥的極端個案。
目前,服毒女車主溫麗已脫離生命危險并出院。河南省交通廳已成立聯合調查組,展開調查。
王夢婕:目前女車主身體較虛弱 精神狀況不太穩定
(《中國青年報》記者)
剛剛我去了這個女車主的家所在的村子,終于看望上了女車主。她現在身體還比較虛弱,精神狀況也比較不太穩定。我剛剛打電話給咱們永城市的市委宣傳部一位姓彭的部長,這個部長他說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而有消息的話,這個消息可能會是通過省的這個調查組來對外公布,統一對外公布,就是這樣。
劉戈:女車主是個新手 對罰款的潛規則理解的還不夠深入
(《央視財經評論》評論員)
這位貨車車主因為是新手,缺乏這方面的準備。我記得,在一個月前,10月31號,經濟半小時播出了一期節目,也是說公路三亂的,而且地點也是在河南永城市,也是在這個地方。有一個畫面給我印象是非常深刻,就是另外一個車主,早晨起來司機們在出發的時候,他拿這么厚一沓錢,然后每一個人發大概一、兩千塊錢。這個錢是用來干嘛的呢?他知道今天這一路大概要被罰多少錢,所以他有這個預算。他把這個預算已經打到運輸成本里了,他有這個預期,所以他不會去喝農藥。
反過來,我們看這個女車主和她的哥哥,他們是新手,在這之前他們肯定是打聽過了,就覺得有這個月票,有年票,有交通局的,有公路局的,那只要我把年票的錢已經交了,就可以了,然后再一算,我大概一個月可以掙多少錢,我多長時間以后就可以回本。那么現在我們看到,他理解的這個潛規則還不夠的深入,當她真正的開始運營起來以后發現,原來不是這個樣子,不是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只要我買了月票、年票,我就可以超載了。那個超載你只能超載一點兒。比如說50噸的車,你只能超載到60噸。你有年票也好,月票也好,是管這個的,如果你要再有多超了以后,那一部分,還要罰你的款,這部分是在她預算之外的。所以在這個時候,她覺得她做了一項失敗的投資,所以她非常著急。
此外,公路三亂的問題,我們從1994年開始問起,到現在,我們不斷的去問,但是這個問題仍然存在,而且愈演愈烈。
馬光遠:事情發生后,我們看到的是相關部門的冷漠、冷酷、冷靜
(《央視財經評論》評論員)
這已經不是河南永城的一個特例了,我們節目做公路三亂的專題已經做了很多次,上個月我們還做了,還提到了月票的問題,就說各地都有月票,有了月票以后,就等于領到了一個通行證。但是現在我們來看,這不等于通行證,這等于是你有了一個基本的門票,我們經常說,在中國的公園里邊,你每到一個門票以后,你進別的門,還得有門票。這給人一種感覺是什么呢?你拿著這個月票以后,你在路上可以跑的,但是不等于我不罰你的款,因為這不是套票。
我看到這個案例的第一眼到現在,我都非常平靜,因為我看到相關部門比我還平靜,14號發生這個事,一直到媒體做出披露以后,相關的部門才做出成立聯合調查組,才進行調查。我們看到的是冷漠、冷酷、冷靜,我們現在等結果。我估計結果出來以后,肯定不是我們三個想的。所以這個事情一個極端案例出現以后,當然我們說很多事情都靠極端案例來解決的,但是我個人對這個事情,我認為即使出現了這么一個極端案例,《新華社》發出三問,說月票怎么回事?究竟養了多少人?這樣做對不對?當然我可以發出三十問,三百問。
劉戈:現在這些部門是在以罰養人
(《央視財經評論》評論員)
大體的分工,以及它的經費來源還是清楚的。比如說在這里面它為什么會有一個運政,會有一個路政?運政是屬于交通管理部門的,是政府的公務員,是屬于縣政府的構成機構、組成機構。另外下面還有一個公路局,公路局是一個事業單位。在有的縣里面,公路局屬于交通局下屬的二級事業單位,那么永城市是一個縣級市,在這個市里面,公路局和交通局是并列的,但公路局是屬于市政府直屬的事業單位。所以它和交通局是兩套體系、兩套人馬,所以要各收各的費,所以他們就劃了一個地盤。如果是這個車加寬、加高,做改造了,那么這一部分歸交通局管。這一筆錢,就是年票歸交通局收。另外你多拉了,多裝了,這一部分歸公路局管。而公路局本來是一個事業單位,所以他有大量的人員需要供養,以前還有一個省道,或者縣道就二級公路以下的收費,那么現在收費項目也沒有了,那么這個時候,這些人怎么養?靠什么?最后只能靠罰款。現在看起來是罰,實際上是養。
其實很多管理部門都可以在路上查車,但是我們在治理三亂的規定以外,比如說林業部門,路政部門和交管部門可以設卡,但是流動的去查,它顯然是違法的。他不能流動的攔車來查,他可以有自己的關口。在這個時候,它可以有超載的檢查站,可以查。因為本來就是違法的,那么這也查的所有的這些機構里面,我們看有的叫做政府機關,有的是行政部門,有的是事業單位。而政府機關里面也有什么行政編制的公務員,也有事業編。尤其像公路局,這叫自收自支的事業單位。也就是說這樣的一些事業編制,都需要自己來籌措經費,那么從哪兒來呢?以前是從二級公路等等這樣的一些收費來,那么現在很多費沒有了,有些費并到稅里面啦,地方政府拿不到了,那么這個時候他怎么辦呢?他靠罰款。
馬光遠:管理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利 罰款的目的就為了賺錢
(《央視財經評論》評論員)
現在事實上我們做了這么多期以后,我們一直想明白三個問題。第一個,我們每年究竟罰了多少錢?事實上我們去查這個賬查不清楚,最后我們估算多少?我們估算差不多是三千個億,而中國最賺錢的公司--中國工商銀行賺的錢是2386億,這個罰款遠遠高于他。第二,究竟養了多少人?一旦出現公路亂罰款以后,你到他那個地方,出事兒的地點,你查說究竟你們單位有多少個人?他不告訴你。第三,這些錢罰了以后,有多少上交?他也不告訴你。所以成了完全一筆糊涂賬。一旦公路作為一個政,叫路政,運政,作為一個政的話,就是管理。那么管理的話,我們發現這個管理已經變成了一種利益,就是他管的目的是為了獲利,罰款的目的就為了賺錢。
鄔躍:在物流領域里 應清晰市場和政府的角色
(北京物資學院物流學院院長 《央視財經評論》特約評論員)
中國的物流來說,第一,行政上它劃分不同,比如說它分不同的運輸方式,比如物流里頭有公路、有鐵路,有航空、有水運等等,它分別在不同部門進行管理。第二,它現在落到市場,但是市場到底管什么,政府管什么?這個事從物流本身來說,大家確實研究不足,雖然說從中央這次新的三中全會提出來要歸市場,但從物流本身來說,從物流領域來說,從環節來說,哪些是應該市場來做的,哪些是由政府做的?這個事可能現在還不是太明確,所以這次中央提出來,可能在物流領域,我想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重新再消化這個東西,再重新分析、認識,哪些應該放開,哪些還是應該政府管。
劉戈:在這個過程當中 我們看不到政府更好的發揮作用
(《央視財經評論》評論員)
政府應該更好的發揮作用,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看不到政府更好的發揮作用。公路局本來是一個事業單位,但在一定程度上,它又扮演一個政府的角色,因為它有罰款的權利。三中全會的公報里面也明確提出來,我們的事業單位要去行政化,所以以后對于這樣的一些具有行政職能的事業單位,它到底應該怎么走,三中全會已經提出來這樣的一個路線圖,而且時間表應該在2013年,應該治理體系基本上能夠建立起來。我相信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
馬光遠:罰款部門對CPI的貢獻大于豬 公路三亂是我們社會的恥辱也是法治的恥辱
(《央視財經評論》評論員)
公路三亂,影響政府形象,這已經不是說我們三中全會提出的要求,這是一個非常低的要求。你怎么樣做一個合法的、有形象的,形象比較光明的一個政府,而不是成一個上路就去罰款、搶錢的機構?這是我們最低的一個要求。我曾經開過玩笑,我說在我們每個月的CPI里邊,我們老是把責任歸到豬的身上,說豬肉價格上漲,又提高了CPI,事實上我們看一下罰款的話,我覺得罰款部門對CPI的貢獻絕對是大于豬,我認為這是我們社會的恥辱,是法治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