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龍江省雞西市及蘿北縣石墨主產區(qū)附近的村屯,這里的植物葉片一般呈黑綠色,太陽一照輕微反射亮光,鳥類與其他地區(qū)相比顯得又小又黑。
當地居民王延福說,他們院里種的蔬菜上面都是石墨灰,洗五六遍才能吃,衣服和被子都不敢在外面晾曬。人只要在外面走一圈,身上就落一層石墨灰。
我國石墨資源儲量豐富,黑龍江省石墨礦石儲量約占全國六成以上。雞西市和蘿北縣擁有亞洲較大的石墨礦,被稱為“中國石墨之都”“中國石墨城”,吸引了不少石墨開采加工企業(yè)。
《經濟參考報》在當地采訪發(fā)現,亂采濫挖、無序開采甚至盜采資源的情況比較嚴重。這些石墨企業(yè)產生的大量粉塵已經嚴重影響群眾正常生活,一些地方連種出的大米都是黑芯的。
“吃的大米是黑芯的”
在雞西市麻山區(qū)車站委居民楊玉英家里,雖然窗上遮了一層塑料布,但屋內窗臺上還是積著一層石墨灰。
楊玉英說,她家周圍有3個石墨廠,產生大量石墨粉塵,飛得到處都是,根本不敢開窗戶。晚上用手電筒向天上一照,石墨粉塵就像下小雪一樣,第二天早晨起來,無論車上還是房子上都是厚厚一層石墨灰。
石墨粉塵嚴重影響了當地種植業(yè)。原雞西市東麻山區(qū)石墨礦職工尹言勝抱怨說,礦區(qū)周圍種植的水稻整個生長期都受石墨粉塵污染,導致大米根本賣不出去,只好自己吃,“我們吃的大米都是黑芯的”。
蘿北縣云山林場部分居民反映,當地人做過估算,石墨廠附近土地平均每公頃玉米地比其他地方少產近2噸;當地種植的木耳,很容易腐爛,有些根本長不大。
據透露,針對石墨粉塵污染,雞西、蘿北石墨產區(qū)附近居民多次向省市相關部門反映,但始終沒能得到徹底解決。
當地多位群眾說,只要有市級以上領導來檢查,這些石墨企業(yè)總會提前得到消息,停工或者半停工,限制粉塵排放。企業(yè)還會提前對當地主要街路進行清掃,有時會雇傭群眾的機動車在后面綁上大功率吹風機,將路面上的粉塵吹走,甚至調來縣區(qū)的灑水車清洗路面,給領導呈現一個干凈整潔的礦區(qū)。但領導走后,一切污染又恢復,老百姓依然受苦。
“山皮”被挖開 植被遭破壞
在雞西等一些石墨產區(qū),亂采濫挖、無序開采甚至盜采資源的情況比較嚴重。
在雞西市恒山區(qū)和麻山區(qū)兩大石墨主產區(qū),《經濟參考報》記者租用摩托車等臨時交通工具深入礦山進行實地采訪,只見不少地方“山皮”被挖開,植被遭到破壞,裸露的巖石留有被大型機械挖掘的痕跡,這些礦坑成為青山綠水間一個個刺眼的“傷疤”。
雞西市柳毛石墨資源公司退休職工張志堅說,一些企業(yè)特別是私營企業(yè)開采工藝、方式、方法都比較落后,看哪里礦產資源好、易開采,就到哪里開礦,把石墨含量高的礦石運走,一些純度不高的礦石就廢棄,國家資源被大量浪費,看著都讓人心疼。
有關材料顯示,2011年前后,雞西市大約有24個石墨采礦權證,但全市采石墨礦的企業(yè)有40多家。目前當地采礦權證正在進行整合,很多證照已經過期,但企業(yè)仍在開采資源;此外,一些地區(qū)石墨資源的地質勘查資料較少,部分石墨生產企業(yè)沒有采礦權,無固定石墨礦產來源,促使周邊居民受經濟利益驅使,亂采濫挖、盜賣原礦后出售,嚴重擾亂正常市場秩序。
“從事盜賣原礦在這里基本形成了一條利益鏈。”雞西市西麻山一位曾從事盜賣石墨資源的居民說,麻山區(qū)石墨品質好,易挖掘,當地有些居民會自發(fā)到山上勘探,發(fā)現品質好的石墨礦后,就會找一些有背景的“社會人”合作開發(fā)。這些“社會人”往往與政府監(jiān)管部門關系密切,他們盜采資源一般沒人管。只要將山上這些石頭裝車運到山下的工廠就可以賺錢。
據透露,在利益分配方面,發(fā)現石墨礦的老百姓一般只拿約10%的利潤,剩下90%的利潤會被其他利益相關方以不同比例進行分配,一些充當“保護傘”的官員也會從中獲得好處。
遇到大風天就起沙塵暴
雞西、蘿北等地一些群眾說,他們這里沒進行大規(guī)模石墨開發(fā)前,山清水秀,空氣清新。但隨著石墨企業(yè)增多,生產石墨的尾礦砂堆積如山,遇到大風天就會起沙塵暴。
今年72歲的李興國在雞西市麻山區(qū)一家石墨礦工作了30多年,沒成想他的生活環(huán)境卻因石墨開發(fā)變得越來越惡劣。他說,他們村幾乎被石墨尾礦壩包圍了,一到春天經常是大風卷著尾礦砂籠罩整個山村,人出門都睜不開眼睛,身上、嘴里滿是細沙子。
“原本肥沃的農田,建成尾礦壩后就變成了沙漠,太可惜了。”蘿北縣云山林場職工趙江曾經是當地一個尾礦壩的看護員,他說,按照規(guī)定,石墨企業(yè)要建尾礦壩,用于收集石墨生產的廢水和廢渣。當地有些尾礦壩占用的是農田,而尾礦內的淤積工業(yè)廢料含有化學物質,不適合植物生長,因此廢棄的尾礦庫就如同沙漠一樣荒涼。
《經濟參考報》記者在云山林場一個石墨生產企業(yè)的尾礦庫區(qū)看到,這個尾礦占地20多公頃,如同一個大型火山口,充滿了泥水混合物,散發(fā)著刺鼻的油料味道。有多條管道從石墨生產車間延伸到這里,管道內不斷流出灰黑色泥漿。在尾礦庫外南側的一個坡地上殘留著大量尾礦砂,一直延伸至附近的一個水域,疑似有偷排跡象。
據當地居民介紹,每當有大雨,一些尾礦庫為防止發(fā)生潰壩事件,就會將廢水、廢渣偷排至尾礦壩外,給地下水和河水水質造成隱患。還有少數企業(yè)尾礦壩應該清理,企業(yè)出于經濟利益考慮沒有清理,也趁政府監(jiān)管薄弱期進行偷排。
對于雞西、蘿北等地石墨企業(yè)的污染狀況,當地居民反映,這些石墨企業(yè)一般是當地支柱產業(yè)或重點招商項目,當地政府很難對其違法違規(guī)現象徹底查處,希望能夠由省級或以上政府部門對污染情況進行摸底調查,拿出根治辦法。同時,建議結合棚戶區(qū)改造和小城鎮(zhèn)建設將鄰近石墨生產企業(yè)的居民實施整體搬遷,以解決環(huán)境污染給百姓生活帶來的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