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如,你是個記者,寫了些批評某公司的報道。有一天,警察叔叔把你抓了。
請你不要激動。人家是有理由的——“涉嫌損害商業信譽罪”——關你幾天、幾十天,查查總可以吧?
現在,我們新快報的記者陳永洲,不幸成為了那個倒霉的家伙。
我們很想抽自己兩耳光。
因為我們一直以為,只要負責任地去做報道,就不會有問題;萬一出現問題,我們登報更正,致歉;實在嚴重,對簿公堂,輸了官司,該怎么賠就怎么賠,該關門就關門,那也是活該。
但事實證明,我們太天真了。
陳永洲在熬過三天三夜,終于見到律師時說,他可以熬個三十天,多了,就不敢說了。
欲哭無淚。
應該說,我們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保持了極大的克制——上周五上午,人被帶走了,我們沒有吭聲;上周六,我們沒有吭聲;星期天,我們沒有吭聲;星期一,我們沒有吭聲;昨天,我們還是沒有吭聲。
因為,我們總是想,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臺底下的隱忍和努力能換回來一個活潑潑的同事,是值得的——請讀者諸君尤其是同行們原諒,我們這樣做,沒有顧及公義,沒有為革命而犧牲而獻身的勇氣,真的很懦弱,真的很自私,真的很可恥。
但是,我們不后悔。
因為警察叔叔雖然別著槍,很威武,中聯重科雖然給長沙交了很多稅,很強大,但畢竟都還是階級弟兄,有矛盾也是人民內部矛盾嘛。
如果上天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還是會說:警察叔叔,中聯大哥,求求你,放了陳永洲吧!
如果上天只給我們一個說話的機會,我們會說:
我們認真核查過陳永洲對中聯重科的所有的15篇批評報道中,僅有的謬誤在于將“廣告費及招待費5.13億”錯寫成了“廣告費5.13億”。如果警察叔叔發現了敝報雖力盡而不能發掘之證據,敬請公示,我們一定脫帽致敬。因為我們仍然相信——至少會有那么幾天吧——你們和我們一樣,對法律具有完整之尊重。
我們要謝謝長沙來的四個警察叔叔,是你們閉起一只眼,昨天夜里陳永洲瑟瑟發抖的幼妻才能從自己家里平安出走了。
我們還要謝謝你們,沒有動用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秘密武器,把你們認定的可疑分子、經濟中心主任一舉抓獲。順便說一句,他真的不在家里,早幾天就不敢回家了。真的。
哦,還有高輝,敬愛的中聯重科董事長助理,我們幾個月前已經起訴你侵權了,希望你給點面子,應個訴啥的,我們不會突然把你拿下的——我們每年交的稅很少的,營業額也遠遠沒有幾百億。
你們的老鄉,湖南人曾國藩寫過一個對聯,“養活一團春意思,撐起二根窮骨頭”。敝報雖小,窮骨頭,還是有那么兩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