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隆林各族自治縣農民周昌彬曾是當地村里帶頭種植山銀花致富的第一人,但眼下十幾噸山銀花堆放在他的家里卻一直找不到銷路。他說:“2009和2010年山銀花的收購價達到64元每公斤,而今年的收購價只有35到36元每公斤,這個價格藥農的收益很少,他們不愿意投入管理。”
近年來一直持續的金銀花山和山銀花的“名分之爭”讓廣西本地山銀花種植業很受傷。今年以來,廣西多地山銀花價格跳水、銷路不暢,中間收購商為此愁眉不展,許多種植戶失去了種植管理積極性,一些地方甚至出現了“花開無人采”的現象。
“名分之爭”:山銀花地位一落千丈
“今年金銀花不好賣,很多收購商家里都堆滿了貨。我現在家里積壓了有80噸的貨,如果這些貨賣不掉我將虧損200多萬元。”同樣來自隆林的周昌軍是受損嚴重的收購商之一,“再這樣下去這個產業就倒掉了!”
業界人士介紹,廣西山銀花的處境源于一場“名分之爭”。千百年來,金銀花、山銀花其實并無區別,無論是藥農、中醫還是醫藥企業都把二者統稱為金銀花,但是2005年頒布的新《藥典》卻把金銀花和山銀花分開來表述。
依據新《藥典》,二者“分家”之后,過去含有金銀花配方的中藥處方、中成藥以及各種飲品均不能用山銀花代替或混用,否則將是違法。這一變化使得山銀花市場地位一落千丈。
“按照藥典要求,以前用料為‘金銀花’的產品不能再使用山銀花,使用范圍大幅收窄、用量需求大幅減少,對山銀花種植產業來說沖擊是很大的。”廣西藥用植物園副研究員吳慶華告訴記者。今年3月份,媒體接連報道部分企業涉嫌“用低價山銀花冒充高價的金銀花”,使得山銀花行業雪上加霜。
周昌彬說:“我做山銀花生意有20多年,手上有許多客戶,包括廣西、廣東、四川、湖南。這幾天我分別打電話過去,因為是山銀花客戶都不敢收。只有山東那邊在收,但給出的價格是32塊每公斤,可我是以每公斤36塊收購的,這個價格我賣一噸的話就得賠4000塊。”
本地山銀花遭莫名打壓
在廣西一些貧困地區特別是大石山區,這些年來在地方政府積極引導下,“金銀花”種植面積迅速擴大,農民因此受益匪淺。廣西各地種植的“金銀花”主要是以紅腺忍冬、灰氈毛忍冬、毛花柱忍冬和黃褐毛忍冬等為主,依據新《藥典》,廣西產的“金銀花”其實絕大多數是山銀花。
業界人士介紹,這兩年來受“名分之爭”連累,廣西本地山銀花市場出現了打壓山銀花的跡象,比如金銀花主產地的一些收購商經常一邊以“山銀花為非正品”為理由來推介他們的產品,一邊又壓低價格收購山銀花。
在這種不平等的競爭環境下,金銀花與山銀花的價格差距進一步拉大。據廣西金銀花主產區資源縣副縣長莫家榮介紹:眼下當地山銀花的收購價掉到了25到30塊每公斤,而當地種植的所謂正品的金銀花收購價格為每公斤90至110元。
除了市場價格被壓低,金銀花苗種的引進種植也引起了廣西相關部門的擔憂。“現在很多外地的公司打著正品金銀花的旗號來向農戶兜售苗種,在北方當地一年到兩年的苗種只賣2元,而賣到廣西的價格是5到8塊。農戶買苗種的錢大多來自資金項目,高價苗種對于財政是一種潛在的浪費。”廣西農業廳一位業務處室負責人向記者介紹。
今年3月以來有媒體報道知名飲料企業“用山銀花替金銀花,降火茶變上火毒”,山銀花的藥用價值一度受到公眾的質疑,反映在市場方面就是山銀花價跌滯銷。由于對山銀花藥性、作用等準確信息了解不清、失去信心,廣西一些地方農戶開始盲目引進新品種。
多年從事金銀花種植研究的吳慶華認為,一個品種能否適應當地,需要較長時間的對比觀察才能夠決定是否能夠大面積推廣。政府要引導群眾在保有自身特色品種的前提下進行試種,否則本地特色品種丟失,引進品種又無法適應本地水土條件,產業就會陷入巨大危機。
專家正名:二者藥性相同可通用
查閱2005版、2010版藥典可以發現,其中對于山銀花和金銀花藥性的記載和認定只字不差。山銀花和金銀花的性味與歸經均為:甘,寒,歸肺、心、胃經。功能與主治均為:清熱解毒,疏散風熱,用于臃腫疔瘡、丹毒、熱毒血痢、風熱感冒、溫熱發病等。此外,二者用法與用量也完全相同。
采訪中多位藥學界專家對混亂信息擾亂行業的狀況表示難以理解。廣西中醫藥大學藥學院院長鄧家剛說:“2005年的《藥典》只是把金銀花和山銀花分開表述。但是《藥典》中山銀花與金銀花性味、歸經完全一樣,功能、主治用法、用量也完全一樣。可以說,在臨床應用上二者藥理相通、藥性相同,可以通用。”
“藥性是人體對藥物的一種反映,鑒定藥性必須從臨床上的治療反應和副作用里面得出來。一些報道以二者微量元素的差別來判別藥性的方法不可取,甚至是荒唐的。”鄧家剛同時表示,“我們南方風熱感冒的、咽喉腫痛的、下痢的,都是用這個山銀花來做藥,沒有哪一個出現溫熱副作用的,沒有熱上加熱的。”
廣西山銀花的種植區大多為較為貧困的喀斯特地貌地區,這一項目不僅可以提高農民收入還可以對石漠化進行很好的治理,一直以來受到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和當地群眾的歡迎。據統計,廣西壯族自治區林業廳對于山銀花的投入在2012年達1100萬元,廣西扶貧部門對于山銀花種植的扶貧資金最近這兩年每年都不低于2000萬元。廣西農業部門統計稱,2012年山銀花種植面積已經達到29萬多畝。
“我們廣西本土的山銀花品種非常好,山銀花種植已經成為貧困地區很好的致富項目,”廣西中醫藥大學教授辛寧表示,“金銀花、山銀花之爭只是暫時的,也需要有個認識和接受的過程。面對危機我們需要頂住壓力,引導好農戶,保護好我們本地的山銀花種植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