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4S店調查系列報道
汽車4S店員工偷賣機油成第二職業、售價不菲的保養液竟用于擦洗地板、銷售主管成了小汽配店的“財神爺”……這是《經濟參考報》記者日前在汽修市場采訪時發現的種種怪象。這些怪象的背后，是一個個環繞著4S店日漸形成的地下市場，它們正像“黑洞”一樣吞噬著消費者的利益，威脅著整個行業的誠信和前途。
“變少”的機油
南昌市南京東路汽修城聚集了上百家中小型私營汽修店。萬師傅曾在3家4S店修過車，后來自主創業開汽修店，這幾年，他每隔2、3個月就要在店里進行一筆固定交易：從4S“線人”員工手里收購品牌機油，每次收三四十桶(標準4升裝)，付給“線人”的單價為50元，賣給修車客戶的單價為80元，4S店銷售單價為120元。
這條交易鏈上，“線人”、修理廠、客戶和4S店均有利潤，“買單”的是在4S店花高價做保養換機油的車主。另一位在他附近開店的漆師傅也有同樣的“線人”，做同樣的生意，每次收購20多桶。
“4S店售價越貴的機油，利潤空間越大，店主越愿意收。收機油在業內挺普遍的，只要店主有需求，大至電腦主板、小至螺絲零件，4S店員工都能把正廠材料弄出來。”萬師傅對記者直言不諱地說。
記者隨機走訪了多家小汽修廠，印證了萬師傅的說法，多數店都經營這樣的地下交易，交易金額少則數百元，多則上萬元。
“有些部件是從4S店事故車上拆下來的，有些是直接從新車上調包換下來的，這取決于客戶的需求和調包的風險。”漆師傅向記者透露。
這些機油的來源很簡單，國家計量標準已提供了便利，一桶機油標準計量4升，一般車輛換機油只需3.5升，多余0.5升多數車主不愿帶走，成了汽修師傅的“免費午餐”。在利益驅動下，一些人為“攢機油”，不惜少抽廢油或少加新油，即使每桶多攢0.5升，一個月下來也積少成多，車主很難察覺，甚至發生4S店收費后工人根本不換機油就交車的極端情況。
目前，南昌市共有80多家4S店和數百家中小汽修廠，這種地下市場日漸形成后，將極大威脅車輛安全，損害車主利益。
“變味”的保養
記者調查中發現，在汽車保養產品上玩“貓膩”才是業內真正的“肥肉”。
年輕的小萬師傅10年前就入行搞汽修，曾在多家著名汽車品牌的4S店干過技術工人，他對近年來4S店濫用汽車保養產品有切身體驗。
“新車從第一次保養開始，4S店前臺接待員就會各顯神通不斷向車主推介保養產品如汽油添加劑、油箱清洗劑、油泥清洗劑、方向油清洗劑……有時不管車主同不同意，就把單子點進電腦。原本二三百元一次的5000公里換機油保養，多加兩小瓶保養液，價格就翻了一倍，不少車主為了‘愛車’還樂意接受。”
據了解，汽車保養產品的成本非常低，一些清洗劑成本價只要三四十塊錢，一入4S店便身價暴增，以三四倍的價格賣給車主。小萬向記者解釋了個中玄機，原來4S店憑借高端汽修平臺，早已成為汽車保養產品銷售商競逐的對象。4S店前臺接待人員均有銷售任務，例如成功售出一瓶100多元的油泥清洗劑，接待員、修理工、銷售經理均可提成10元，4S店也要提成三四十元，這是行內的“潛規則”。
“汽車保養產品多數是不必要的，就像病人看病，醫生除了開處方藥，再多開一些保健品，吃不死人也用處不大。”小萬坦言道。
尤其是一些保養液和清洗劑還不能亂用，比較常見的是用400多元一瓶的清洗劑清除發動機積炭，每次要用4瓶共1600元。但新車可以清洗，舊車如果長期沒有做過這類保養就不能清洗，否則會洗掉積炭形成的保護層導致發動機故障。
“每遇到這種情況，4S店錢照收，但師傅絕對不做清洗，這是對車輛負責，當然絕不能讓車主發現交了冤枉錢。平時留下的一些清洗劑由于成本低，小汽配店也不愿收，在柜子里放久了還容易被發現，都被師傅們當洗衣粉用，倒在地上擦地板清洗油污，真是巨大浪費。”
“變臉”的汽配
位于南昌市青云譜區的江西運通汽配城聚集了上百家汽配店，與汽修城一樣，這里的商家也與4S店形成了地下交易市場。盡管汽配問題一直不絕于媒體，但記者調查后發現，這一現象似有升級之勢。
記者佯裝成4S店銷售經理考察市場，來到一家經營各知名品牌汽車的中型汽配店。一位姓秦的店主得知來意后立即心領神會，很熱情地把記者請到店員內一個小房間商談。
“不管你需要什么配件我們都能滿足，絕對保證是原廠貨或高仿貨，按4S店售價開發票，中間的利潤差價按你要求的付款方式結賬，加收4個點的稅錢，一月一清。量小我們派‘摩的’(即小摩托車)送貨，量大我們派小貨車送貨，直接開進4S店倉庫交貨，只要你那邊搞定就行。”秦老板熟練地把交易流程說清楚了。
由于涉及“商業機密”，秦老板拒絕透露合作過的4S店名稱及每月交易數量，“給4S店送貨在汽配行業很平常，好一點的送高仿貨，黑一點的送副廠貨。誰也不會隨便告訴你4S店名稱，透露出去等于斷自家財路。”
秦老板說的高仿貨是指質量還不錯的仿制件，與正廠件售價較接近，而一些質量沒保障的副廠貨，差價可能在數倍以上。
記者在另外一家專營某國產品牌的小型汽配店同樣受到“禮遇”。店主羅老板告訴記者，現在4S店最青睞的汽配件是保險杠、水箱、水箱支架以及一些裝潢裝飾件、塑料件，使用這些配件風險小、利潤高，例如前后保險杠，即使裝上副廠件一噴漆，車主也發現不了。在他的同行圈里，有些汽配店甚至60%至70%的業務量都來源于4S店。“越是小汽車品牌，這方面管理越松；越是到市縣一級4S店，地下交易越普遍。”
隨著調查的深入，一個個4S店的行業“潛規則”陸續顯現，4S店“價高質優”的品牌形象已經遭到嚴重沖擊，一些4S店正在滑入“價高質劣”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