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習慣把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上臺后提出的貨幣寬松、財政刺激和經濟增長戰略統稱為安倍的“三支箭”。４日，新行長黑田東彥領導下的日本央行出臺新的貨幣寬松措施，表明第一支箭終于正式射出。

    日本央行政策變革的尺度之大超過市場預期。它不僅史無前例地為實現２％的新通脹目標設定了兩年期限，還準備一鼓作氣地將貨幣基礎擴大一倍，將每月日本國債購買量擴大一倍，其中包括先前少有問津的長期國債，同時宣稱將不斷擴大上市交易基金和房地產投資信托基金的收購規模。

    在安倍支持下，剛剛大換血的日本央行一改保守形象，決心借助多渠道的流動性釋放，將日本經濟由常年通縮扭轉為溫和通脹，在推高資產價格、抑制日元升值的同時管控中長期利率，最終刺激市場需求和經濟活動。

    從目前看，市場對日本央行的大膽作為相當買賬。日本股市接連上漲烘托出一派樂觀氛圍，工業界期盼日元貶值能夠助推出口和盈利，而政府債券的貨幣化也使得各種財政刺激計劃有了底氣。決策層希望，由央行射出的“第一箭”能夠擊碎束縛日本經濟多年的枷鎖。

    然而，正如箭的走向會受風速和風向干擾一樣，大膽的貨幣政策能否助推增長仍要綜合多方影響加以考量。第一，貨幣大幅寬松會抬高國內經濟運行成本。日本國土狹小，能源和自然資源長期依賴進口。日元持續貶值將提高國內原料和能源價格。如果價格漲幅過快過高，將導致日企競爭力下滑，甚至迫使企業外遷，加重產業空心化，反過來會影響出口和增長。

    第二，日本央行的做法加大國際政策協調成本。日本央行近期所為大有被政客操縱之嫌，過強的“安倍色彩”已使國際社會對其獨立性表示懷疑。日本需要與他國謹慎協商，防止主要經濟體喪失對日本央行的基本信任，進而引發貨幣競相貶值和國際貿易戰，擾亂自身和世界經濟前行的腳步。

    第三，貨幣寬松可能使政府和央行陷入新的困局。眼下日本公共債務已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的２３０％，在發達國家中最高。購債計劃將擴大債務規模，由于原本充裕的日本國內儲蓄近年來因老齡化等因素迅速縮水，無法像先前那樣支撐巨額的財政赤字，債務風險將不斷累積。

    此外，需要關注的是，流動性大幅增加將推升資產價格，從而帶動整體物價水平上漲。在通脹預期上升的同時，政府調整關鍵利率的壓力也在增加，而利率上揚意味著政府將背負更沉重的利息支付壓力。債務雪球越滾越大，日本將面臨兩難，要么政府像希臘那樣開始痛苦的債務重組，要么央行印鈔購債繼續吹大債務泡沫。無論哪種情況，日本經濟都要承受巨大代價。

    歷史經驗表明，政府和金融市場往往很難戒除對央行形成的過度依賴，尤其是在央行受到政客顯著影響的情況下。此時央行的任何退出都將伴隨巨大成本。

    雖然面對諸多變數，從當前情形看，安倍和央行依然決定開始這一冒險之旅。當前的關鍵是，安倍在央行宣布新政之后，能否盡快射出他的第二支和第三支箭，用財政手段力保中短期增長，用重大的結構性改革激活長久生命力，使財稅收入跑贏債務堆積的速度，使整個經濟改革的邏輯鏈條不出現嚴重的斷裂和脫節。否則，整個戰略布局、市場情緒乃至日本經濟本身都將面臨急轉直下的危險。

    從這個意義上講，日本央行的激進舉措標志著這個失落了２０年的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吹響了背水一戰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