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點左右,除了不遠處有狗吠聲,四下寂靜、深黑一片。窗戶高3米左右,想上去看,只能“疊羅漢”。突然3條惡狗從不遠處向《經濟參考報》記者狂吠奔來,在距記者兩三米處停下,形成圍勢。
這是一次充滿危險和挑戰的采訪經歷,回顧暗訪始末,直至一個多月后的今天,我們仍深深感到,困難如影隨形,而危險仍在繼續。
“地溝油”,聽說過的人太多,見過的沒幾個,要找到一個真正了解的人更是渺茫如大海撈針。我們在前期采訪中請教了多位權威專家、教授,他們對“地溝油”的存在甚至持懷疑態度。
“我追了兩年,始終沒有找到‘地溝油’上餐桌的陽性樣本。”這句來自權威部門、權威專家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撲面。
然而關于“地溝油”的言論如此之多,不可能都是空穴來風。我們并未死心,繼續多方打聽,每一次線索出現,都令記者精神一振,然而,這條見不得光、滑得像魚的線索卻時斷時續,困難如影隨形。
當我們第二次為了找線索在水屯批發市場“溜達”時,一位老板娘無意中透露,想要“那樣的油”到昌平某鎮去。雖然清楚這個鎮非常大,找一個小窩點十分不易,但因為有了目標,大家精神振奮。
然而我們驅車圍著這個鎮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時近正午,天氣愈發悶熱。突然,一人提議,“把空調關上,車窗搖下來,咱們用鼻子聞。”像是發現了救命稻草,司機連忙放慢車速,搖下車窗。每個人幾乎都把腦袋伸出了窗外,每當聞到怪味,總要辨別,商議一下,大約一個小時,又圍著這個鎮走了一圈,盡管聞到了火鍋味,炒菜味,但別無所獲,“唉,算了吧,這個辦法不行!”
每當幸運地抓到“突破口”,立即要跨越的就是險象環生的采訪關。不能亮明身份,不能引起懷疑,事關自己和同事們的安全,這次的采訪不同以往,我們不僅是記者,還是“演員”。
時間緊急,“行話知識”儲備不足,藥品、油品、價格種類不清,不時出現被“問暈”的危險時刻,“你們到底是干什么的?”這句話每出現一次都是巨大的考驗!而每一次小小的失誤,都會加重對方的疑慮。
為了徹底打消疑慮,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記者專門去相關單位進行了一系列進貨規則的學習,熟記各種油品規格、糧食價錢,每次出發前一夜,采訪組都要商量到深夜,爭取萬無一失。
確定事實后,緊跟著的就是更為艱難、危險的取證。記者曾兩度夜探黑窩點,幾乎所有的黑窩點都養著幾條大狼狗,與惡狗相逢在所難免。
夜里11點左右,除了不遠處有狗吠聲,四下寂靜、深黑一片。由于要突破的窩點大門緊閉,為了確切了解,記者決定“爬窗戶”。
窗戶高3米左右,想上去看,只能“疊羅漢”。一名記者在下,另一名踩著肩膀上,終于夠到了窗口,突然3條惡狗從不遠處向記者狂吠奔來。攀爬中的記者慌忙下來,此時,3條惡狗在距記者兩三米處停下,形成圍勢。
對峙的這10多秒如此漫長,當惡狗暗哼著緩緩走開時,記者攥著木棍的手上全是汗。
比起被狗追,人的疑心更令人心驚。由于從事非法勾當,“地溝油”利益鏈條上的每個人都戒心極強,對人的疑心也不容易打消。
記者一次和接頭人見面時,一輛黑色轎車一直保持距離開在記者后面“押車”,抵達目的地后,接頭人并未和記者打招呼就徑直走向記者的車將車里車外翻看了一遍。
當時當刻,記者冷汗直流,車后備箱的紙板箱里藏著攝像器材,如果他再翻得徹底一些,不但前功盡棄,更十分危險。
一個多月的暗訪,記者和各種接頭人每一次的“會面”都需要付出比前一次多百倍的勇氣,因為永遠不會知道,這一次是否給了對方懷疑的理由,對方是否正在調查記者的身份,下一次“會面”等待著記者的是否就是羊入虎穴的結局。
當然,此次采訪中最大的遺憾就是始終無法靠近、未能與那個在北京擁有地下灌裝廠的“地溝油”產業龍頭老大會面。只要有這樣的“人物”在,我們的餐桌就永遠不會干凈。